虎王(13)(1 / 1)

话说,白妙半夜醒来,为了重现盛世美颜,正打算以血饲虎。

忽然脚底青苔一滑,重心歪倒,人向前倾,手上的骨刀便跟着不受控制地朝下刺去。

她惊叫一声。

宗昱刚睁开眼睛,就对上一柄锋光闪闪的尖刃。

随即,脸上传来刺痛。

眼看白妙就要跌倒,他来不及多想,后腿直蹬,起身揽臂,迎上前去,将白妙稳稳接入自己怀中,滚落在地。

刀尖在他脸上划过。

没有传来预想中的疼痛,白妙只觉自己跌入一个温暖的怀中,仰起一张惨白的小脸,对上宗昱关切的金眸。

毛发深厚,看不出伤口轻重。

白妙关切地看向近在咫尺的英俊虎颜,抚上凛凛鬃毛,“大王,你没事儿吧。”

宗昱眸子亮了亮,声音意外地有些愉悦,“并无大碍,平地而已,摔得不疼。”

白妙一愣,“我是问你的脸没事儿吧?”

说着仔细打量宗昱的脸,恨不得立刻用眼睛刮掉那层碍事的斑斓纹毛。

只见金色茸毛之上,一条浅浅的血色划痕,从眼下蔓延到鼻边。

眼看梦中神颜要破相,白妙适时想起“暴殄天物”四个字来。

她倒抽口气,双手不自觉紧抓老虎胸前的皮毛。

宗昱感知到白妙的紧张和内疚,心中早软了三分。

脸上却故作不满之色。

“就只关心本王的脸吗?肤浅的兔子。”

说话时,揽在白妙腰间的大掌极富侵略性地紧了紧。

白妙见状,立即赔笑道,“大王倾世天颜,如今白璧微瑕,怎能不叫人心痛?”

“白璧微瑕?”宗昱眸色乍深。

“然瑕不掩瑜。”白妙拜上。

宗昱淡淡一笑,这只臭兔子阿谀奉承的功力见长。

不过他爱听。

“都是我不好,我本想给大王输血,助大王早日恢复元神,不想,竟闯下如此祸事。”白妙双眉紧蹙,自责道。

这话听着倒有几分真心了。

宗昱不动声色地勾起唇角,翘了翘胡须。

夜风灌入洞口,引起一阵瑟缩,感觉到身下毛流的温暖,白妙就势躺倒在宗昱怀中,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又向内靠了靠,使两人贴合得更为紧密。

整个过程,宗昱僵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

任凭白妙挪蹭拿捏。

不知道为何,或许是满洞夜光蘑菇的粉色幽光,今日的气氛总是弥散着若有似无的暧昧气息。

白妙蜷在厚重的虎腹毛丛中,终于感到惬意,迷迷糊糊地将要睡去,忽听耳旁响起一道低沉嘶哑又满含忍耐的声音,“你倒好,可本王睡不着怎么办?”

白妙闻言,脑中浮现出从前在网上看外国人撸猛兽的视频画面,一骨碌爬起身,笑吟吟地道:“那我给大王按按吧,按摩促进睡眠。”

小猫她撸过不少,大猫还是第一次。

想到这里,白妙不禁有些兴奋起来。

“按摩?是何意?”

“就像这样——”白妙说着已经迫不及待地扑上去。

“虎年摸虎头,万事不用愁。”虎头被搓,宗昱的眼神深了深。

“虎年摸虎嘴,驱邪又避鬼。”虎嘴遭揉,宗昱的獠牙龇了龇。

“虎年摸虎爪,财源滚滚抓。”虎爪被握,宗昱的利甲伸了伸。

“虎年摸虎尾,顺风又顺水。”虎尾被抓,宗昱的尾尖甩了甩。

“虎年摸虎——”白妙忽然停下放肆的手指,暗自忖度:这个是可以摸的吗?

“!”

宗昱飞快抽回自己的尾巴,牢牢蜷回身下,护住自己的隐私部位。

一脸防备地盯着白妙,眼神里透出危险的警告。

白妙了然一笑,转头将罪恶之手伸向两只毛茸茸的虎耳,笑得一脸天真明媚,“大王放心,我有分寸的哦。”

宗昱盯着她富有深意的笑容,上下打量片刻,默默起身,夹着尾巴向洞穴深处走去。

以一种极其扭捏的姿势,跳上王座。

那种奋力保护自己底盘的样子,仿佛对面站着的是一个臭名昭著的登徒子。

“我有那么不堪吗?”白妙哭笑不得,大呼冤枉,“我什么也没做呀。”

待俯身卧好后,宗昱毫不犹豫地将威严肃穆的虎脑袋对准她,眼神牢牢锁定她的一举一动,满身满脸写满抗拒。

白妙仿佛已经听到宗昱内心中大肆摇响的的戒备警铃。

白妙举起双手,作投降状,“我兔某人对天发誓,绝不染指虎大王一根毫毛!”

发誓就发誓,反正她又不信兔,她姓白。

于是,这一夜,就在宗昱充满戒备的浅眠和白妙毫无形象的呼呼大睡中过去了。

***

第二日,白妙起了个大早。

难得有一天,宗昱起得比她迟,大约是没睡好。

难道是被昨天晚上的事吓到做噩梦了?

白妙不敢细想,要真是给一只亿年单身虎留下了心理阴影,导致他再踽踽独行个上亿年,那她的罪过可就大了。

眼前唯一能弥补的就是让大老虎好好睡一觉了。

白妙轻手轻脚地起来生火,继续烘干昨日的陶罐。

待日上三竿,她已经将洞内打扫得焕然一新,大大小小的陶罐被整整齐齐地摆放在洞口时,宗昱醒来了。

是被一阵香味唤醒的。

宗昱爬起身来,白妙正坐在火堆旁烤蘑菇,那是昨日剩下的榆黄蘑,还有一些酒盏状的粉菇,他一抬头——果然,作为装饰的讨厌的夜光粉蘑菇,现在全进了火堆里。

“大王早安。吃东西吧!”

宗昱怔愣了一下,这种早起阳光照拂,有人问候的时刻,意外地令人愉悦。

他心中的千年寒冰早就在渐渐融化,这一刻,彻底坍塌粉碎,裹挟着山谷中的一江春水,浩荡而去。

宗昱默默地啃蘑菇,惊讶地发现,自从跟这只兔子待在一起,他竟然变成了半个食草动物。

白妙见宗昱吃得差不多了,立刻提出请求,“大王,我们赶快出洞吧,是时候烧陶了,做出容器来,到时就能喝到鱼汤了。”

宗昱固然对美味的鱼汤心动,然而更好奇的是,所谓的烧陶这个举动。

他也想看看,这只古灵精怪的兔子能做出什么意想不到的东西来。

于是,两人再次来到昨日拾取黏土的小河边。

白妙先兴致勃勃地去看临走之前的鱼陷阱,里面果然网住了一大波鱼。

肥白灵动,鱼尾悠游,阳光下,鳞片闪着细致的银光。

一看就是做鱼汤的好材料。

白妙将鱼赶到一处浅滩,命宗昱叼石头将这些鱼团团围住,且让它们再快活最后的时辰。

自己则在一旁,垒石起火。

起窑费时费力,就烧她这几个小罐子,比杀鸡都简单,还犯不着动用牛刀,因此,白妙打算采用那种一次性薄壳窑。

这是她之前在一本讲述边境地区少数民族生活的书中看到的内容,没想到有朝一日会在这里派上用场。

先搬棱角不明的小石头过来,垒成圈状,再和泥糊住各处的石头缝隙,做成一个薄壁。

最后,在石坑中堆上木柴,摆放均匀,将陶罐放入其中,然后点火。

最上层再覆火柴,开始涂泥,将泥抹匀,顶部留一个通风口,保证烧制温度。

这种烧制方式通过把火焰束缚在一定范围内,比远古时期所用的坑烧和平地堆烧,更能提高烧成温度。

做完这一切,白妙起身去捞鱼,将鱼放进编制的小筐中。

眼看时机成熟,她开始破窑,砸烂泥胚薄壳,用两根木棍夹出烧制成型的陶罐。

事实证明,结果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好,却也没那么糟。

靠近石壳边界的几个小罐子都已经炸裂,或许是黏土中含沙量过高,或许是烧制温度不够均匀,总之是废了。

剩下两个大罐,一个屁股歪,一个半黑半白。

总之,都不怎么雅观。

几乎是全军覆没。

这怎么和她想象的不一样?看别人荒野求生的时候,明明获得感满满,怎么到了她这儿,就开启了困难模式呢?

路很平,只能怪人不行吧。

一旁戏水的大老虎仿佛感知到她的失落,跳上岸来,抖抖水,来到她身边。

先是拿湿漉漉的头蹭她,直到被白妙推开,又绕着出窑的陶器兴奋地转了几圈,伸出大掌,指着那个半黑半白的残次品,一本正经地道:“我要这个。”

白妙看来看去,明明两个都不怎么样,不过这老虎倒很会矮子里拔将军。

于是,她用手中的木棍,将那个歪屁股的推给他,“这个是你的。”

宗昱一脸嫌弃地瞅了瞅这个,又看看那个,有些委屈地试探,“我还是想要有两种颜色的那个。”

白妙坏心眼地“哦”了一声,眼珠狡黠地一转,“原来是喜欢两种颜色的啊,那有什么难的!”

说着便从火堆中捡起一个烧过的碳棒,在那只扭头歪屁股的大肚子陶罐上面涂涂抹抹,画出一个粗糙的虎头。

“喏,现在就有两种颜色了,”白妙将罐子翻转,指给宗昱,“看,上面还有你的专属图腾呢!”

泥浆加黑,果然是两种颜色呢。

宗昱神色复杂地看向白妙,神情苦涩。

那罐子因为底座歪斜,站立不稳,在地上滑稽地打了几个转,像是在跳舞。

-

回到洞中,已是日光西斜。

白妙自来到这个世界,第一次喝到热水,整个人从头到脚都奔腾着暖流,五脏六腑熨帖极了。

“你要喝吗?”

宗昱摇头,眼神急切地看向歪屁股罐子里咕嘟咕嘟的鱼汤。

因为这陶罐先天不足,一经火焰撺掇,一大半鲜汤便喂到了炭堆中,宗昱在一旁,心疼得连连打转。

白妙拍拍旁边跳腾的满篓银鱼,开导他,“没事儿,管够。”

想起几天前自己那卑微的小样子,再看看现在,谁是老大?

白妙优雅地啜下一口鲜汤。

洞内火光正旺,温馨十足。

洞外,森冷崖壁上成千上万五光十色的长蛇正向他们游来,危机四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