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向仍站在楼下的岁柏，“你会一直都在吗？”

这句话，不应该在这个时候问出口。

因为，她还没把岁柏追到手，这样的话说出来很容易让人误会。

但宁清不想考虑这些杂七杂八的因素。

她现在只想要一个岁柏的回答，一个可能和想象里不一样的回答。

岁柏没有回避宁清的眼神。

似乎是察觉到了宁清因为葬礼而纷乱的心。

那双平常总是微敛的眼眸此时完全睁开，承载着让宁清怦然心动的坚定。

“会。”

不带一丝犹豫的，岁柏说出了宁清最想听到的答案。

砰！砰！砰！

这是宁清此时的心跳声。

同时也是她狂奔下楼的声音。

岁柏看着朝自己跑来的宁清，正常顺序下，接下来宁清就该扑倒自己怀里。

他抬起双手，做出拥抱的动作。

但，宁清在只剩下最后一步就被拥入怀的时候停住了。

岁柏放下手也不是，张开手也不是。

宁清看到他的动作，左手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我稳定性强，不会摔倒的。”

她以为岁柏张开手是为了防止自己下楼梯后摔倒。

顺着她给的理由，岁柏放下手。

“我们来做的约定吧。”

宁清伸出手勾起小拇指。

“以后我们都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每天运动，定期体检。”

人类不可能不死，总有一天要面临死亡，未来宁清没办法预测，但她知道要抓住现在。

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让自己活的久一些。

这样，陪在重要的人身边的时间就长一些。

看到岁柏和自己一样伸出小拇指，宁清快速用自己的尾指把他的死死锁住。

然后用大拇指压上岁柏的大拇指。

盖了章的约定从现在开始，期限是直到生命的终点。

“好啦，我上去休息了，晚上见！”

宁清松开岁柏的手，嘱咐他记得关门后就上楼了。

岁柏看到她完全消失在楼梯上后才转身离开，轻轻带上花店的门。

“老板，帮我拿一下放美毛剪的箱子。”

尤他正忙着给手里的博美修毛，有几样东西忘拿了，看到岁柏离得近就直接向他求助。

接过箱子后，尤他发现老板拿箱子的全程都用的一只手来完成。

拿到一半还差点掉下去。

“老板，你那只手怎么了？受伤了？”

尤他隔空点了点岁柏没动过的那只手询问。

岁柏没有回答他，还有些嫌弃地看了下他手下那只博美的造型。

“你侮辱了它的美貌。”

直接质疑尤他的手艺，甚至还提了一嘴要扣他的奖金。

尤他不知道自己哪里惹到了老板，苦着脸看着博美。

这不挺好看的，就是头顶那块剪多了，有那么一点点秃。

晚上，宁清去送张雅，同样送行的有张雅的父母，还有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李彦泽的继父。

宁清赶到的时候张雅正在和李彦泽的继父在一旁说着什么，张雅的父母在另一边帮张雅看着行李。

看到宁清来了，张雅很快就结束了谈话，朝着宁清走来。

“不是说不用送，你怎么来了？”

宁清把之前蒋思媛送的一罐果脯递给她，“这是我一朋友先前送给我的，很酸，给你坐车刚好。”

张雅有晕车的毛病。

倒也不是因为受不了车子上的味道，但只要火车开动她就忍不住想吐。

只有吃点酸的才能缓解。

她朝李彦泽继父的方向看了一眼，“他怎么在这儿送你？”

张雅解释，“李彦泽给我找的工作是他继父朋友的公司，他来是告诉我公司已经给我准备好了房子，等晚上到了，直接过去就行。”

李彦泽的家人在他走后并没有就此把张雅当做路人。

他们很关心她。

宁清不再打扰张雅和她父母告别，朝她挥了挥手后就离开了。

回到家后宁清收到张雅发来的转账和一串消息。

“这是花钱，你别不收，还有，果脯很好吃，想要你朋友的联系方式。”

宁清看完短信后给张雅发送了一个“收到！”的表情包，之后给蒋思媛发了消息把她的联系名片推了过去。

张雅坐在没几人的火车硬座上，看到宁清收下转账的消息后收起了手机。

周围的座位都没人，整整一排就只有她。

她拿起旁边的外套给自己的脸遮上，一动不动地靠在椅子上。

直到火车到站后她才把衣服拿下来。

此时米色的外套上，多了一大滩水渍。

她擦了擦仍旧在不停流下的泪水，憋住一口气，戴上口罩帽子走下车。

直到她来到这个新地方的住所，再也受不住了。

抱着头崩溃大哭。

确实，伤心到极致的人不会立马哭出来，他们的眼泪会在以后的日子里迟迟落下，等到某个界点，溃不成军。

夜色是掩盖色，遮下大大小小的悲伤，给予伤心人一个安静发泄的时间。

等到第二天太阳升起，就又是焕然一新的一天。

清晨，宁清起了个大早，她和岁柏约好了要去晨跑。

当然，她手受伤了不能跑，只能悠悠散步。

换好衣服后轻手轻脚地离开房间，没打算叫醒正在睡梦中的可乐。

为了符合运动的主题。

她拿出了压箱底的灰色运动服，都是以前大学时期的衣服。

自从上班后她就再也没穿过运动服了，清一色职业装和裙子。

本来想元气满满给自己扎一个高马尾。

奈何右手不给力，可乐也没起床，只好披着头发走了出去。

下楼前宁清从楼上窗户那儿往下瞅了一眼。

看到岁柏已经在底下等着，笑眯眯地跑下楼，打开花店大门小跑到岁柏身边。

“早上好呀！”

岁柏穿着一条黑色的紧身短袖和黑色的运动裤。

短袖贴在他肌肤上，勾勒出他精壮的身形和优美流畅的肌肉线条。

听到宁清的声音，他微微勾唇，也问候了一句，“早安。”

看到宁清披下的头发，他示意宁清再靠近些。

宁清不明所以，但也听话地走近些。

之后岁柏绕到宁清身后，不知道从哪儿变出了一条皮筋。

察觉到头上穿过发丝的手，宁清愣住。

没过多久，后头的动静消失，宁清对着花店的橱窗玻璃照了照。

自己本来散落的发丝被扎起，还被扎了个圆滚滚的丸子头。

“你怎么会这个的！”

宁清有些诧异，岁柏竟然随身带着皮筋，而且还扎得这么好！

在知道岁柏要帮自己扎头发的时候，她就已经做好了顶着东歪西扭的发型的准备。

毕竟，她从小到大，岁柏是唯二个给她扎头发的人。

第一个当然是她爸，然而，没有一次是不扎歪的。

所以，她对岁柏的手艺不抱任何希望。

没想到他竟然能给自己一个惊喜！

岁柏满意地看着宁清头顶的小包包，“可能这就是天赋。”

宁清恍然，原来还有扎头发这个天赋。

她信了岁柏的说辞，臭美地又照了几分钟玻璃倒影，之后反应过来他们是打算锻炼的。

“走吧，我们去公园！”

两人朝着公园散着步走去，一路上碰见了不少跑步骑自行车的人。

到公园后，宁清选择跟在一群老大爷老奶奶身后快走，而岁柏则是绕着整个公园开始跑起来。

跑完第一圈，岁柏看到宁清悠哉悠哉跟在那群老人身后。

第二圈，岁柏看到宁清已经融入了老人圈，和同样快走的老人聊得开心。

第三圈，岁柏发现宁清和老人团消失了。

他停下脚步，在原地等了一会儿，但还是没见宁清的身影。

绕着原先的路线，他慢跑着顺着路找过去，终于在一个凉亭那儿看到了被老人们包围的宁清。

“小姑娘长得真好看，是做什么的呀？”

宁清也不知道怎么聊着走着就被拉到了凉亭。

听到其中一个老太太问自己的问题，面对年纪大的老人，她不好意思不回答，“开花店的。”

周围的老人们听到她的回答，满意地点点头。

之后你一言我一语，说的话将宁清掩埋。

“小姑娘这么早就来锻炼一看就知道健康的重要性，比我那孙子好太多了，我孙子今年28岁，身高一米七八，在市里一家上市公司当那个什么部门主管，哎，一天天总是工作，也不好好锻炼自己！”

“你家那小子这样可不行，不能总想着工作呀，我家那小子就比较行，也是开店的，就在中学旁边开的一家渔具店，每天有钱赚时间还自由，这不每天早上陪我来这儿运动，听到我饿了就去给我买早饭了。小姑娘待会儿给你介绍一下呀，你俩可以约着一起来运动，有个伴儿也好。”

“外头的早饭哪儿有自己做的健康，我家孙子一手饭菜做的那叫一个香，比外头的饭馆子做的好吃多了，小姑娘要不要跟着爷爷去家里吃顿饭呀。”

老人们言不由衷，表面在吐槽自家的孙子，实际都在炫耀着各自的孙子。

而他们的目的也只有一个。

看着宁清长得好看，和他们这些老人在一块儿说话也温温柔柔的，不少人相中了宁清。

所以此时的他们真正的目的是给宁清推销他们各自的孙子。

宁清哭笑不得地听着老人们的话。

从人群缝隙中看到岁柏后立马站起身，两眼求助地望着岁柏。

而那群老人们看到朝这边走来的岁柏，视线又在宁清身上转了一圈。

暗自猜测着两人的关系。

岁柏挤入人群走到宁清身边。

宁清看到岁柏额头上布满的汗水后，忍不住让他弯腰。

拿着干净的毛巾，帮他擦拭着汗。

旁边的老人们看到两人的互动，有孙子的纷纷直呼可惜。

小姑娘原来有男朋友，哎，孙子的另一半又飞了。

没过多久人群就散了，宁清看到终于不用再被介绍人，松了口气。

“幸好你来了，不然我真是招架不住。”

两人在亭子里休息了一会儿后，看了眼时间。

因为刚才的时间耽搁了不少时间，所以今日份运动目标没达成。

宁清垂头丧气地往外走，突然发现一旁亭子外的草地上立着一个牌子。

“相亲角”

她抽了抽嘴角，怪不得这地方的老人们这么热情。

走到一处拐角的时候一个妈妈牵着一个小男孩迎面走了过来。

小男孩看到岁柏后眼神发亮，指了指岁柏，转头跟着他妈妈说：“妈妈，他就是那个往自己头上泼水的哥哥！我没撒谎，真的有这个哥哥。”

听到男孩的声音岁柏整个人僵住，不敢去看身侧的宁清。

小男孩的妈妈用怪异的眼神看了眼岁柏，拉着小男孩就走的远远的，还嘱咐小男孩以后遇到怪人要躲远些。

此时尴尬已经不足以形容岁柏的内心。

换成网络上的热句来描述，就是他的脚趾已经在鞋子里抠出了一个芭比梦想豪宅。

宁清忍不住笑出声。

“怎么回事？”

她弯着眉眼看向岁柏，眼底满是戏谑的笑。

岁柏无奈，心想着那个小男孩出现的太不是时候了。

之后，他把自己看到宁清被相亲角的老人们围住，想到的这么一个解救她的馊主意的事情娓娓道来。

宁清歪了歪脑袋，“你怎么就确定我会帮你擦汗？”

岁柏摸了摸鼻子，“直觉。”

宁清勾起唇角，“那你这直觉还挺准，不过谢啦，虽然这个办法不咋地，但成功了就行！”

岁柏盯着宁清向前走的背影，眼底闪过一丝笑意。

确实有比这个更好的方法。

但只有这个法子能让那群老人彻底死心，还能给宁清盖上名花有主的戳。

深埋下自己内心的小九九，岁柏迈步跟了上去。

回到花店的时候可乐已经醒了，看着穿着运动服的宁清，打了个哈切。

“宝儿，你咋想到起早运动了？”

自从大学毕业，没了体测，她就没运动过，看到宁清这次起大早运动很是稀奇。

宁清倒了杯温水给可乐，“为了健康。”

可乐听到这个答案，立马想到李彦泽，联想到宁清这个举动和李彦泽的去世有关系，也就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勾起宁清的伤心。

她瞅了瞅宁清身后，“就你一个人？”

宁清故作孤单模样点点头，“要不，明早你陪我一起吧？”

可乐坐在沙发上往一旁快速移动，离宁清远远的，“不要，我觉得你一个人可以的！加油！”

自己早起运动，跟要了她的命似的，所以绝对办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