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陆野的左手就抬起来,手臂绕过她的后脑,五指张开挡在她脸前面。
“……”阮瑜有瞬间的凝固。
虽然陆野这个动作没碰到她吧,但是,怎么样都觉得怪怪的,让她想把这只手给掀下去。
犹豫了会儿还是没掀,毕竟人家一番好意,而且周围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她做不到视若无睹。
“谢谢。”阮瑜盯着陆野的手发了会儿呆,半晌才低下头看路,“走吧。”
南牌巷里弯弯绕绕,陆野带阮瑜拐了几个弯,最后在一间小屋子前停下,告诉她:“到了。”
很简陋的瓦房,门口摆着水缸和几个小一点的坛子,木条板凳盆什么的凌乱的堆在一起。门框上贴着对联,很旧了,黯淡发黄。
陆野上前敲了敲门。
“来了来了!”里头人一点戒心也没有,直接就把门开了,然后愣愣站在那里:“你、你们……”
“请问这是龚亮的家吗?”阮瑜开口。
“对,是、是。”妇人光看衣着就知道这两位是大人物,忙堆笑着请进来:“那个……两位进来坐坐?大妞倒水!”
阮瑜进屋之后,才发现屋里有三个孩子,以及一位老太太躺在床上。
吃饭的桌子旁边摆了几个小板凳,就坐那儿。
阮瑜心里有点说不出来的难受。大妞倒水放到她面前的时候,她笑着摸了摸大妞的脑袋,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纸包,打开递给大妞:“拿去跟弟弟妹妹分吧。”
大妞盯着她手里的糖悄悄瞟了眼母亲,得到母亲的首肯后,猛地从阮瑜手上抢过,溜到了角落里开始吃。
阮瑜无奈笑笑,低头整理了一下裙摆,然后问坐在对面的妇人:“您是龚亮的妻子?”
“对。”妇人搓了搓手,指了下床上的老太太:“这是老母。”
老太太一直在咳嗽,不知道是不是听了他们说话,咳嗽声更响了。
“老太太是病了吗?”阮瑜问。
“病了好久了。咱也没钱请大夫,就瞎弄点偏方吃吃。没用!”妇人欲言又止的看着她:“没钱哪!这家就靠我一个人,又要顾着婆婆又要拉扯三个孩子!吃饱穿暖都难,哪还有钱看病!”
妇人说着说着就哭起来,哭自己悲惨,男人没用,年纪轻轻就守寡,日子过不下去了。阮瑜劝慰了几句,可惜妇人根本不听她说,只是一个劲儿的哭自己惨,嗓门还特别大。
“其实,这位是西凉侯,龚亮曾在他手底下做事。”阮瑜没辙了,“我们这次过来,主要是把朝廷的抚恤银给你们。战场上刀剑无眼,生死祸福都是听天由命,你们节哀。好好过以后日子才是最要紧的。”
“夫人节哀。”陆野把银票放在桌上。
妇人停了哭泣,擦了擦手把银票拿起来,盯着看了好久,两眼放光,手都是抖的,嘴角抑制不住的往上扬。然后生怕他们反悔似的把银票叠起来塞进衣服里,语气遗憾的问他们:“就这么多?”
陆野垂眸不语。
“朝廷的抚恤银只有五十两,剩下的一百五十两是西凉侯贴补的。”阮瑜皱了皱眉:“这是抚恤银,不是买命钱。”
陆野有点儿意外的,转过来看了她一眼。
“我男人的命就值二百两?”妇人的脸一下子就垮了:“侯爷得了皇上恁多赏赐,为什么不能多分一点给我们?要是没有我们,能有侯爷今日?怪道说当官的都贪!侯爷的钱可都是我们卖命换来的!别说二百两,就是五百两也不过分!给二百两就想把我们给打发了……”
阮瑜愣了一会儿,妇人的反应完全超出她的预料——难过的不是丈夫的死,而是银子不够多。
阮瑜试着解释了几句,妇人不理她,只是叫骂,骂的越来越难听。阮瑜看了陆野一眼,陆野没有任何表情。
不开心,但也没有生气。
可是阮瑜挺生气的。陆野如果真的贪,就不会大老远把士兵的遗体带回来,再每人补贴这么多银子。他有今天,也是在战场上拼命得来的。
阮瑜站起来,拽着陆野的袖子往外走。
这种诛心的话没必要听,真的。
妇人见他们离开,急了,追出来大声喊:“诶呦喂!这就心虚了?我说中了吧!就是欺负我们这些老百姓!当官的能有几个好的!黑心黑肺贪我们的钱……”
左邻右舍都出来看热闹,妇人越发来劲儿了,添油加醋说西凉侯克扣他们的钱。阮瑜本来不想跟这妇人啰嗦,可是眼见着她诋毁朝廷,她没办法不管。
阮瑜停下来看着陆野,意思是跟他打商量,这事儿怎么解决才好。
陆野懂她的意思,“在这儿等我。”
阮瑜没觉得他真的有办法解决,没准是回去再补个一百两什么的,阮瑜刚要叫住他,陆野已经走远了。
她皱着眉头待在原地看。
陆野跟那妇人说了几句话,那妇人顿时脸色大变,赶紧回屋把门一关。
陆野转过身,远远的对阮瑜挑了个眉,笑了下。
阮瑜有点儿怔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