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楚骑上车,单腿支地,就像从前那样,等我在后座坐稳了,才用力蹬车前行。我怕自己掉下去,只得像从前那样,伸手揽着他的腰。我的手,轻轻触着他的腰身,不敢用力。毕竟,这个人不再是我的男人,跟我没有半点关系。
大约十五分钟之后,我们骑到了一片静谧的树林里。绿色的树叶,迎风招展,发出沙沙的响声。远处,是连绵起伏的山脉。山坡上,奔跑着洁白的羊群。高空的蓝天,湛蓝湛蓝的,浓郁晶莹,似乎快要滴出水来。这里的风景,太美了,不染一丝凡尘。
马楚把自行车,靠在一颗大树下,踏着轻巧的步子,来到我身旁。
我收回眺望远方的目光,对马楚说,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就赶快说吧。
马楚轻轻拉住我的一只手,声音哽咽地对我说,冰儿,你对我难道就没有一丝的顾念吗?你真的可以全然忘却我们的过去吗?你是个善良的女孩儿,心特别软,你忍心看着我痛苦一辈子吗?我当初悔婚,那是在气头上,我嫉妒那个余刚,怀疑你跟他之间的关系。可是我现在,知道是自己错了,你就不肯给我一个悔过的机会吗?
我愤然望向马楚,他的眼睛闪动着泪光。我生平最见不得眼泪,一看到别人哭,我自己也想哭。我的泪水,不知道为什么,也溢满眼眶。我忍住哭,对马楚说,你现在才知道后悔,可惜太晚了!你当初不顾我的死活,决绝地跟我悔婚,你当时想过我的感受吗?你明知道,我在这个城市里举目无亲,可是你却在我遇到危难的时候,对我不闻不问,落井下石。我永远也不可能原谅你!还有你那个小情人陈娇,我也不会原谅她!你们都是残忍的人,无视我的自尊和存在,只顾着自己风流快活。
我的泪水,不断滴落下来,不得不打住话语。我恨恨地看着马楚,他曾经是我用心爱过,敬畏过,仰视过的男人。可是如今,我只想把他踩到脚底下。如果不是爱惜自己的生命,我甚至还想杀了他。他践踏我的爱情,毁损我的人生,差点害得我身败名裂。
马楚的泪水,也流淌下来。他一步跨在我面前,抬起双手,扳住我的肩膀,心痛地看着我。冰儿,我知道自己伤了你的心,我也知道自己曾经错得有多离谱。可是,有一点,我的心里是爱你的,我对你的爱从来没有改变过。陈娇跟我的荒唐事,我无从解释,也不想推卸责任。可是我,真的不爱陈娇,我对她只有欲望,那是一种本能的需要和贪婪。我最初对陈娇,也是这样坦承相告,说我对她没有爱情,也不可能给她名分。是她自己,一直纠缠着我,说她什么都不在乎,只要能跟我在一起。
马楚还想继续说下去,可是已经泣不成声。我此时想到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也是感慨万分,委屈的眼泪一波接着一波。我们这对昔日的恋人,相对痛哭。曾经相恋的美好时光,似乎就发生在昨天。我曾以为,我跟他可以天长地久,以为他会真的与我生死与共。可是后来,我还没死,他就躲得远远的。我纵然再留恋过去,又怎么可能真的原谅他?
马楚忽然把我拉进怀里,忘乎所以地向我吻来。我再次闻到了他熟悉的气息,感觉是那样的亲切,几乎混淆了时间的概念,不知今夕是何年?但是很快,我的理智恢复过来。
我大叫着,用力推开马楚。马楚,你无耻!你不是人!你从前侮辱我的爱情,你如今又在辱没陈娇对你的爱情!陈娇,纵然有千般不好,可是她对你爱的是那样深,倾其所有,不顾一切。可是你,又是怎样对待陈娇的?
我不知道为何要替陈娇说话?或许,是因为我和她都是女人吧。女人何苦为难女人?说到底,还不是因为一份执念深重的爱情?还不是因为一个此生难以放下的男人吗?
马楚用力抓住我的双手,情绪激动地咆哮着。冰儿,爱情是自私的,是没办法掺假的。我就是没法让自己爱上陈娇,我心里爱的女人只有你!认识你之前,我爱过的女人是顾雅,可是罗世成夺走了她!如今,罗世成又要夺走你,他为什么总是要跟我过不去?他为何,总是要横刀夺走我深爱的女人?我不想让你像顾雅那样,死在罗世成的手里!冰儿,你醒醒吧,罗世成那种不可一世的男人,怎么可能对女人认真呢?女人,只不过是他手掌里的玩物!
我痛哭不止,用力挣脱双手,可是马楚却死死不肯放开。
冰儿,我当初跟顾雅相恋后,是打算相守终生的。是突然出现的罗世成,一脚插了进来,把顾雅抢走。顾雅从出生,就没有见过她的母亲,别人说,她的母亲在国外。是她的养父,一位普通的铁路单身职工,将她抚养大。她的养父,为了她,一辈子没结过婚。等顾雅终于长大了,那位养父却患上了绝症,撒手人寰。顾雅是个可怜的孩子,她的理想,是想做一名演员,成为家喻户晓的大明星。后来,罗世成帮她做到了,成就了她的明星梦。可是顾雅,却还是不愿意违背自己的内心。她心里爱的是我,她成名后偷偷跑回来看过我,我们那次背着罗世成,在酒店厮守了一夜。后来,第三天早晨,就传来顾雅在凌晨跳楼自杀的噩耗!
我惊愕地睁大了双眼,听着马楚讲述的故事,如同天方夜谭。不,这不可能是真的!我惊惧地嘶吼着,不知是在驳斥马楚,还是为了安慰自己恐慌的内心?
马楚心痛地凝望着我,大声喊道,冰儿,如果你不能事事都如罗世成所愿,下一个跳楼自杀的女人,就可能是你!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死在罗世成的手里!
就在我陷入极度的恐惧中,情绪快要崩溃的时刻,听到一阵阵汽车的喇叭声。我警觉地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害怕。
我看见,近在咫尺的树荫下,停放着一辆熟悉的红色汽车。车门缓缓打开,罗世成似笑非笑地走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