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一个小时的车程,车子开进一座依山傍水的村庄,停在一条小河边。司机用手指往小河的对面指了指,说道:“瞧见没有?那个门头上挂着红色十字架的房子,应该就是你要找的诊所。”他冷冷地说完,递过来一张名片,告诉我:以后如果需要打车出门,尽管给他打电话。
我赶紧说了声谢谢,就激动地下了车。我终于顺利地找到了这家诊所,可以独立出门办事了。
我走到诊所门前,轻轻敲响了房门。这个诊所,是座平房,占地面积很大,有好多房间。我大致数了数,至少有十多间,看样子像个小规模的医院。
屋内很快传来一个干脆的男声:“来了,稍等!”屋门应声敞开,眼前伫立着一位穿着白大褂、带着金丝边眼镜的青年男子。男子长得白白净净,斯文儒雅,像是古时候的白面书生。只是,他的身形有些过于消瘦,有点弱不禁风。
我笑着对他做自我介绍:“您好,您是楚医生吗?我是白冰,解忧信箱的主持人,写了一篇关于您的纪实稿。”
那名男子看到我的那一瞬间,并没有热情的笑容,而是好像被吓到了,张大了嘴巴,低声喊着:“天那!”继而,泪水顺着眼眶哗哗地流淌。
我惊惶地退后,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让对方如此伤心难过。
他马上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用衣袖抹去了泪水,挤出一抹笑容说:“我,就是那位楚医生。对不起,你写的文章太感人了,即使是我本人读到曾经的过往,也不禁被感动得流泪呢。刚才,我的情绪又失控了,希望没有吓到你。”
我的面色这才缓和下来,原来是这样啊,真没想到自己的文章这么富有感染力。我笑着安慰他:“没关系的,我没有没吓到,刚才只是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
我随着他走进屋内,转身关门的时候,我朝着对面的小河边望了一眼,发现那辆红色出租车依旧停在那里。车窗摇了下来,那位帅气的司机把一只胳膊架在车窗上,带着一副黑色宽大的墨镜,遮住了大半个脸庞。他正在注视着我们这个方向。
诊所里弥漫着来苏水的味道,洁净到极致,几乎一尘不染。我在厅里的沙发上坐下来,楚医生为我倒了一杯橙汁,坐在我对面。奇怪,他怎么知道我喜欢喝橙汁呢?他事先并没有询问过我。我端起杯子,大大地喝了一口。
我从包里掏出稿件和签字笔,放到楚医生眼前。“你如果觉得稿件没有问题,就请签个字吧,表示您同意发稿。我还要为您拍张照片。请您放心,我不会暴露您的隐私。”我猜测他的日常工作,一定很忙。现在刚刚八点整,或许还没到工作时间,所以暂时有些空闲。
楚医生的目光,始终落在我的脸上,细细地打量着我。他的眼神里,充满了伤痛和怜悯。他的嘴唇微微颤抖着,他端起杯子喝水,似乎想掩盖内心的波澜。
他大概又想起痛苦的过去了吧?我平静地看着他,想要安慰他,一时又找不到合适的话语。我在心里默念着日记上关于楚医生的记录,提醒自己千万不要露出失忆的迹象。
“楚医生,您当初向我倾诉的经历,我现在记忆犹新。您真是一位性情中人。不过,人总是要向前走的,不能被过去牵绊住前行的脚步。希望您能早天放下过去,重新开始新的情感生活。”我有意炫耀了一下自己的记忆力,尽管这样做,感觉自己很蠢。
“哦?那你、、、、、、对我还有印象吗?我的全名,叫马楚。”他惊疑不定地望着我,眼神真切,饱含期待。
我故作自然地笑着说:“楚医生,真是幽默。我们第一次见面,我怎么会对您有印象呢?我的记忆力,那是过目不忘。如果我们以前认识,我不可能认不出来您。”我说完这些话,有些心虚。
楚医生意味深长地久久凝视着我,乌黑的瞳仁来回转动了几下,深深地喘了一口气。他重重地低下了头,好似不堪重负,已然被某种巨大的外力压倒。
“白冰,你从哪里过来的?住在什么地方呢?”
“我从世成路打车过来的,那个地方距离你这里不算太远。”
我们走完了签字拍照的程序,我立即起身告别,不想再耽误他的时间。
他把我送到门外,对我说:“我有一个请求,我的照片和姓名,能不能不要告诉其他人,哪怕是你的家人?”
我痛快地向他保证:“你放心,我不会给其他人看的,只会传给杂志。发表的时候,也会对您的照片进行模糊化处理,您就放心吧!”
我看到那辆出租车,执着静默地停在河边,心里有几分惊喜。跟楚医生说了声再见,就快步朝着出租车跑去,生怕它开走。
我打算直接去张寻工作室,跟他汇报一下情况,把稿件发给杂志社。
我刚走进张寻工作室的屋门,就听到罗世成的声音。他在大发雷霆地怒吼着:“你竟然敢隐瞒她的行踪,允许她去见那个畜生!你知不知道,她今天这个样子,都是被那个混蛋害的?我他妈最后悔的事,就是当初没弄死那个贱男!”
张寻不温不火地说道:“是她想要独立地去做点事情。我想,这对她来说,也是一种锻炼。你总不能把她囚禁一辈子吧?这样对她不公平,她是一个自由的人,不是你罗世成的私有物品!再说,你想过没有,让她去见见过去熟悉的人,或许对她恢复记忆有帮助。除非,你想让她一直这个样子,可以乖乖地供你娱乐消遣占有!”
只听“啪”的一声,好像是玻璃碎了一地。紧接着,就是推拉桌椅的巨大响动。我惊恐地快步走向张寻的办公室,不知道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状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