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第一缕阳光照进窗子的时候,我睁开眼睛。意识到脖子下面还枕着江左易真实的手臂,就像一场穿越大梦初醒后,难以分清虚幻和现实。
——真好,他还活着。我窃喜。
我吻了吻他的面颊,像只毛茸茸的小动物一样,吻湿湿的。他也醒了,冲我微笑。
真难想象,我的江左易也会有这么暖的那一天。我还以为自我爱上他的那一刻起,就意味着这辈子只能枕着他枕头下冰冷的枪入睡呢。
“起来么?我给你做早饭。”
“再躺一会吧,天还没亮呢。”江左易说。
“白痴!太阳都晒屁——”我顿了一下,差点忘了,他看不见了。
相处两天下来,我怎么可能完全就适应了他已经失明的事实?
所以我更无法想象,他是怎么用这两个月来接受无情的黑暗。
我以为我说错了话会惹他难受,没想到他竟毫不在意地翻了下身,用生涩的眼睛试图对焦我睡意惺忪的脸庞。
我心里一疼,凑过去贴上他的额头,我说我在这儿。
“昨晚,感觉舒服么?”他问。
我:“……”
唉,流氓就是流氓,瞎了也是流氓。
“舒岚说实话,当你知道我还活着且有意逃避你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可能是因为受了伤后……失去了某方面的……”
我气得大叫,说有啊!我以为你是不行了,所以才不敢来见我!
我当时就在想,你要是真不行了我就立刻卷铺盖回去!带着叶子改嫁~
江左易的表情很受伤,说难怪都讲最毒妇人心。
我说废话,人不都是食色性的么!
“那你说,我还行不行?”他伸手掐住我的下颚,我很难过。
这招牌的动作配上犀利又邪恶的眼神是江左易对付我的绝技,每次都能让我沦陷得很没出息。
可是现在,手还是那双手,他还是那个他,可却再也不能给我一个霸道的眼神了。
我按住他的双掌,紧贴在脸颊上。然后红着脸说,很好……甚至比以前还要好……
江左易按住我的唇,凑上去吻了一下:“那还要不要再吃个早点了?”
我揉着有点酸的腰,笑闹着掐他的手臂。我说你小声点,小零还在隔壁睡呢!
“可是昨晚,你叫起来的时候可一点没顾忌孩子。”他不肯起来,拱着我的肩耍赖。
我抱着他,把充满阳光气息的暖被抓上来。把两人围成一个温馨又可爱的小巢。贪恋着美好的时光,我说其实我也舍不得起床来。
“江左易,你要是喜欢这里的话,等你的眼睛治好,咱们一家三口,哦,不,还有小零呢。
咱们一家四口就住在这儿好了。最好,我还能帮你再生一个儿子。
然后我可以找一个小公司去给人家当会计,你呢?你去干什么?”
“我要做什么?不是你养我么!”
我说好!那就说定了,我负责干活,你负责——
“我负责干你。”江左易翻身就把我给按住了:“干到你生出儿子为止!”
我:“!!!”
反正对于江左易来说,白天晚上没什么差别,拉不拉灯他都干劲十足…….
筋疲力尽后,我从他身上爬过去找被扔下床的睡衣带子。
他突然轻轻说了一句:“可惜,再也看不到你意乱情迷的表情了。
舒岚,你知道么?
以前从后面的时候,我最喜欢翻扳你的头颈。你那个样子的表情,就像一匹被压抑被禁锢的雌性白狐。狡猾,高傲,不甘心俯首称臣,却忍不住迎合着自己的身体。
那个画面,常常呈现出一种很矛盾的美感。”
我脸红了,说你能不能别总把流氓的话说的就跟唱诗班似的。
后来,江左易与我并肩躺在床上,窗外有闲来无事的鸟儿在叽叽喳喳。
他说是一只燕子,还有一只是山麻雀。
我侧着手肘撑起头,看着他敏感的耳廓上细细的容貌淡淡的血管,好像世间万物的一切音符都能幻化成斑斓的色彩,代替他遗失的权利和美好。
仍是忍不住再去凝视着男人那双如静水般沉寂的眸子。原来对于一对深爱的情侣来说,失去眼神交汇默契的那种遗憾,分明就无法想象。
我凑过去吻他的眼睛,差点又掉下了眼泪。
他却把手指紧紧扣在我的掌上,抓着我的手按于胸口上:“舒岚,你别多想,我已经很安于这现在能拥有的一切了。”
昨晚他就对我说过,刚刚得知自己失明的那一瞬间,他并没有那么难受。
而选择‘死亡’是为了让自己永远也不用执念于再想见到自己爱人,断了着无可能的希冀,才能在黑暗的世界里感受平淡。
“所以,我不怕看不见,只是怕看不见你。舒岚。”
“江左易,我……”
我说多余的话我不想再说了,从我们两人重逢到现在已经四十八个小时,每一分每一秒我都以为自己在做梦。
“我们哭够了,伤感得也差不多了。余下的生命,我再也不要跟你分开。”
我趴在他的肩膀上,又腻了好一会儿才起身:“我去做早餐了,你叫小零起床吧。”
江左易下楼梯倒是没什么障碍,可能是因为楼梯狭窄且平缓,伸手就能掌握扶挡的位置和距离吧。
反正安迪是很尽忠职守的,像个滚圆的肉垫,小心翼翼地在他脚下站岗。
负责照顾江左易他们父子俩的女佣胖嫂说要去集市买菜了,我吩咐她一定要的买几样东西都写在小纸条上。
我说叶子今晚要过来了,我得做几样她最爱吃的菜呢。
江左易洗漱以后就拽了个排水管拖到院子里去了,他说要给安迪洗澡。
“舒阿姨,叶子几点到!”小零纠缠了我一个早上了,说昨晚一夜都没睡好,就想到今天要能见到叶子了。
“你看你看,我给叶子准备了好多小礼物。每次上街,胖嫂给我买的零食,只要我觉得好吃,就都留一样给叶子。”
我看着那满满一口袋的包装零食,心里又酸又暖的。想起五六岁时,拖着鼻涕的叶瑾凉把咬过一口的冰激凌放在杯子里留给我,最后化成一杯子(杯子你别叫了,你出现了)糖水。
唉,昨晚我跟他通电话的时候,他二话不讲就答应了。说今天就把叶子送过来——
算算时间,也快出发了。
我去抓手机,想要跟他再确认一下,可是没人听。
可能,正好有事没看到吧。
我有点愧疚,天底下有我和江左易这样的父母么?把亲生女儿扔在前夫那里,自己跟隐居了似的跑到小镇上啪啪啪得high!
这会儿黄澄澄的煎饼已经烤好了,小零叼了一个就跑到外面玩轮滑车了。江左易说他在这里有了新的朋友,都是小镇上的孩子。
“明年就到了该上学的年纪了,我以为他总会忘记一些不开心的事。”江左易一边咬煎饼,一边皱眉说怎么一点都不甜呢?
我说你不是已经戒了甜食么?
“连你都戒不掉,如何戒甜食?”
我笑骂他一声,转身回到厨房给他拿了一罐蜂蜜,透明的黄色黏腻腻地洒在薄饼表面。湿漉漉的安迪凑上来,啊呜一口就给咬去半个,然后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似的跑开了。
江左易说它一定以为是飞盘呢。
“唉,好好的狗狗,被你一养,整个就贱了起来。”
我说你前面讲小零,然后呢?
“然后我以为他可能不会再在我面前提叶子了,直到几天前,有个街坊的小姑娘过生日,他做了个手工小玩具送给人家。小姑娘高兴地要扑上来亲他,他给拒绝了。说自己有女朋友了,答应过人家,以后长大了一定要娶人家的。”
“这小鬼……”
我靠着江左易的肩膀,一边帮他刷另外的煎饼一边叹了口气:“一定是老天可怜我们,终于给了我们有生之年的同一个屋檐下。
江左易,我是不是太贪心了?已经这么好了,我却还希望,哪怕能让我再付出一点代价我也心甘情愿,只要他能让你的眼睛好起来。”
“嘘——”江左易按住我的唇,没按准,被我咬了一口。
“不许乱说,舒岚。我真的已经很满足了,不要再有风险和代价,只愿你和两个孩子都能平平安安的,就最好了。”江左易说他本来就是个罪孽深重的人,至少在道德和法律的标准下,他远远不属于那类可以善终的人群。
“如果我今天所要承受的一切都只是因缘报应,那我真的希望,就此为止。”
江左易重新打开了水阀,安迪逃得远远的。
狗和猫一样,都是不怎么爱洗澡的。
这时,我隐约听到放在屋子茶几上的手机响了。
“大概是叶瑾凉吧。”我站起身来,进屋去听电话。
现在是早上八点半了,如果他已经上了出S市国境道路的收费口,那么最晚今晚七点钟也就能来了。当时他也说,尽量让叶子赶上我们一家团聚的晚饭。
我还有点难受呢,说你别这么讲啦,难不成还要一个人再灰溜溜回去么?安全第一,来日方长呢。
可是电话那端的声音并不是叶瑾凉——
“林先生?是你?”
我挺奇怪的,林语轻这个时候找我做什么?
“看新闻了么?”他开口就是这么一句话。
我挺纳闷的,差点脱口说一句,没看,我这几天都忙着跟我死而复生的男人啪啪啪,哪有时间管那些国际民生大事!
“taki被捕了。”
“真的?!”我开心坏了,就感觉好像压在心里最后的一块大石头突然之间——不是落地,落地还能砸脚呢!而是被我强大的消化功能,美好的胃酸胃液给腐蚀殆尽了。
“江左易!”我蹬蹬跑回院子里,看到他正在试着去关水龙头。
动作有点懵逼,左右都抓不牢管子。
原来他所有流畅的动作,不用人照顾的熟练,不过都是在我面前故意摆出来的姿态罢了。
我留心看了他的手,拳头附近的伤像是用力磕打而成的。
他一定也曾懊恼,也曾绝望吧。
我两步跑上去,替他关了水龙头后,紧紧抱住他的腰。
我说有个好消息,taki落网了。
“林语轻他们正在筹备怎么起诉,小飞的事只要能把证据坐实,至少给他蹲个故意杀人未遂。太好了江左易,我们终于可以不用再担心了。”
可是江左易明显没有我想的那么兴奋,他说具体呢?林语轻是怎么说的?
我一愣,才发现刚才光顾着高兴,把手机一扔,这会儿林语轻还在电话那端烦躁的骂娘呢。
“喂!喂,我……”
“舒岚你怎么回事,我话还没说完呢!”
我连连说抱歉抱歉,具体是怎么回事?
林语轻说他胆子也是挺大的,竟然主动去监狱看望高山峰。我这边刚刚跟警方沟通好,直接就把他给——
我说这个好,我被虐了近八十万字了,总算听到了点正能量的好消息。
凭什么坏人总是能把我们刷得团团转,就不能偶尔也干一些不太着调的蠢事,让我们不费吹灰之力么!
“可是,我觉得有点奇怪。”林语轻说:“他去找高山峰做什么呢?你别忘了,想当初高山峰为了把这八千万的巨款避开陆林霜的耳目,专门投放到了一个海外虚拟账户,并挂在他最信任的助手taki的名下。
毕竟,taki有国籍优势,无论怎样都不容易被发现。而这笔钱在之前,是连江左易都不知道的。”
我说我明白啊,后来高山峰入狱伏法了,交代了一切却唯独没有提起这八千万。于是taki就想,可不可能是高山峰给自己留了最后一条路,等万一将来出狱了,还有一笔钱在手。
所以这八千万的存在,只有他自己和高山峰两人知道。但他不确定高山峰到底有没有告诉江左易——
于是,动了邪念的男人只想要尽快把钱拿走,占为己有。
却没想到,最后还是高老先生技高一筹。他不动声色,也没有告知任何第三人。单独找了信得过的经纪人办理了信托借贷保险,把钱全部转给叶子做成长基金了。
那么对于taki来说,等于眼看着躺在自己锅里的肉,被隐藏在下面的一根绳子,跐溜一声拽到别人的口袋里了。
钱还在那个虚拟账户,但使用权已经不是他的了。
“所以,”我说林先生,我想不通他还有什么打算?
“我猜,taki的用心至少在现在为止,高山峰还是不清楚的。”林语轻说:“于是我怀疑,他去找高山峰可能是为了套出一些细节。
他这种人,不会那么容易就死心地看着自己的熟鸭子被捣鼓飞——”
“我说林先生,”揉了下太阳穴,我表示,事到如今我舒岚可谓在‘厦大’念了不知道多少年了:“你有话就直说吧,吓唬我有意思么?
你刚才也讲了,他人都被你们捕了。现在针对小飞的事,完全可以起诉一个大的。
就算退一万步讲,证据不足,判得不够,那又能怎么样?
你以为他走出警察局就能逍遥了,我保证江左易不会让他活过两条街的。”
我对我男人很有自信,就算看不见了,气场气质也都还在手呢。
“舒岚,你想过没有。”林语轻叹了口气:“我不是因为跟你有多少交情才愿意帮你的,而是因为我觉得你的人生太悲催了。一直在算计从未有翻身。事情都已经到了这一步了,我也不想再看到悲剧。
但是我得提醒你,taki被捕的时候自信满满地说了一句话,他说就算等他出来了,该是他的也还是他的。”
“什么该是还是的。”我说首先,那些钱不怎么干净,算不上是高山峰的还是陆林霜的,反正现在是我们叶子的了。我就三观不正不要脸了成不?警方也没备案,就当是我们老爷爷送给小孙女的礼物了。
其次,你给我看的那份信托基金委托单我后来也托人去问了,一签十四年,等到叶子长到十八岁才能兑现,现在就算我是她监护人都不能动一分。我搞不懂你说他自信满满,满在什么地方啊?
“舒岚,你想过没有,如果叶子死了了?”
林语轻说完这话我足足愣了十秒钟,然后就像个失控的泼妇一样,我说林语轻你放什么屁!你敢诅咒我女儿我——
差不多骂了也有十秒钟,我停住了。
我说你什么意思,你……你别吓我啊。
“我被你骂了大半年也骂习惯了,这种时候有什么玩笑比救孩子更重要?
舒岚你给我听清楚,我不管你现在跟江左易要不要隐居到古墓去。我他妈就没见过你这么不靠谱的妈,怀一个流一个也就算了,唯一的女儿你现在给弄哪去了!”
林语轻骂我也是正常的,天知道他有多希望有个属于自己的孩子。可是听苏西航说他大姐是不能生育的,那一儿一女跟满院子的猫狗一样,都是领养的。
我当时就哭惨了,甩下电话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跑出屋子。
“舒岚你怎么了!”
江左易扑过去来抓我,却被拖长的水管绊了一下。
我从没见过那么狼狈的他,就连安迪都没忍心过来拱他。
我终于相信,生活就是生活,总有这样那样的麻烦和危机在层出不穷。
江左易失明了,并不代表厄运来了一次就不会再来第二次。
“舒岚!告诉我怎么了?到底怎么了?!”
我一边哭一边给叶瑾凉打电话,缺怎么都无人听。
妈的叶瑾凉你倒是给我接电话啊!
“江左易,叶子……叶子……”
“叶子怎么了你快说啊!”他好不容易才抓住我的肩膀,不知该往何处聚焦的双眼看得我心里又酸又疼的。
我说江左易,我找不到叶瑾凉。他是不是出事了,叶子……叶子呢?
林语轻说的没错,如果叶子死了呢?
如果叶子死了,那么叶子名下的信贷基金会在第一时间解冻退回到原账户内路,taki就有时间几乎同时转移掉。
那么刚才他去监狱看高山峰,可能就是为了在‘不知情’的老人面前最后一次确认些细节。
从始至终,他都以为自己是个隐藏在暗处的钓手。
以为高山峰仍旧对自己信任有加,以为江左易已经跟陆林霜同归于尽了。
他唯一要做的,就只是用一起意外,让我的女儿永远无法占有这笔几乎已经‘被他放进口袋’的巨额款项。
江左易坐在地上怔了一会儿,然后对我说,舒岚你把我手机拿过来。
我说江左易,你还有办法么?还有办法能救救我们的女儿么!
我知道高老先生是好心,可是没想到他手下有这么狼子野心的混蛋!
我们叶子,这是因福遭祸,我宁愿一分钱都不要,也要叶子平安啊。
“舒岚,我一定会找到我们的女儿,你不要哭,我们还有时间。”
江左易的眼神变了,虽然依然没有聚焦,但那专属于他的凶狠决然跟他用眼看世界还是用心看世界是全然没关系的。
我不知道他的第一个电话打给了谁,总之我听到他言辞激烈地命令,要对方立刻到警署找李署长。
“我不管你用什么手段,先把taki保释出来。”江左易说:“一个小时,我只给你一个小时的时间。六分钟问一次,他若是不肯回答叶子现在在哪,拒绝一次就剁一根指头。”
这时我的手机又响了,林语轻告诉我说他已经派人去了叶瑾凉的家。
“家里没有人,但现场和车库都没有任何打斗挣扎的痕迹。门窗锁的很好,叶子的东西也不在。”所以林语轻帮我判断说:“如果按照你的说法,叶瑾凉是今天早上开车送叶子往X市去的,那么他至少在出门之前都是安全状态的。”
我说那然后呢,你们快点去追踪他的车啊!
林语轻说已经在努力了,现在前三个关口的收费卡录像都调出来了。
正在一个个排查车号,如果有效信息会立刻通知你的。
“喂!等下——”
我已经哭得完全失控了,抱着江左易的肩膀像个发抖的筛子!
“叶子到底在哪啊……江左易,那个畜生只是为了钱,他会不会已经把叶子杀了?”
“不会的舒岚,绝对不会的!”我的男人抱着我,身上却像我一样发抖。
我知道他同我一样恐惧,甚至成倍的无助和紧张。可是我们现在必须要做点什么!
就比如说,我抬手就给了自己一个耳光,我说我他妈的是脑子被门挤了么!为什么不带着叶子一起来找你!为什么要把她留在S市!
江左易,我们这半年多的时间里经历了多少旁人几乎无法想象的困难险阻生离死别?
老天爷已经夺走了我们两个孩子了,难道连叶子都要带走么!
“是我不好……是我不该这样抛下你,舒岚。”江左易紧紧收住我的肩,牙齿错碎的声音在我耳边一层层传来。
我说现在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我们的女儿,她绝对不能有事的。否则我真的真的要活不下去了!
“你先冷静一点听我说,taki走上这么绝的一条路并不是完全不经过思考的。”江左易端正我的肩,一字一顿地对我说:“舒岚你听着,他伤害汪小飞的时候用了那么多手段来把自己埋得木乃伊还深,足以见得这个人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孤注一掷。
他是用脑子在干坏事的。所以这次也一样,他不可能只是为了单纯地泄愤就伤害叶子的。
也许,我是说也许,他很可能是想要造成一些意外,再次把自己的嫌疑撇的干干净净。
而意外的发生很可能真的会有意外。所以你先别急,也许叶子并不一定在最坏的状况里。”
我抱着他说江左易,我一直都在相信着你,无条件无责任的。只要你说的,我一直都相信一定会实现。
所以我求你,叶子不能出事,绝对不能出事。
“我以为的双眼发誓,叶子如果有个三长两短,我此生不得再见光明。”
就在这时,江左易和我的手机同时响了起来。
我这边是林语轻,说已经查到了叶瑾凉的行车路线。今早八点整出了S市的高速国道收费口,车里确实只有他和女孩两个人。
“这么说,他分明就不在taki的手里?”
“taki是今天上午十点去的监狱,直接被警署的人扣住了。”林语轻说,就在一个小时前,他这里接到消息说taki被人保释了?
我说这个你不用担心,是江左易的人。
我紧悬着的心吊在半空中,回头去看江左易那边。我刚想告诉他说叶瑾凉已经带着叶子脱离了taki的范围,这是不是说明,他们真的没在那个畜生手里?
也许叶瑾凉已经带着叶子过了一半的旅途,也许他已经……
就在这时,一个电话闯了进来!
叶瑾凉!!!
“舒岚,你找我?!”
听到那熟悉的声音,我觉得我整个人都要沸腾了。
我说叶瑾凉你在哪,怎么都不接电话!我的叶子呢?
“我在路上啊。”他的回答还伴着身边簌簌的风,叶子咿咿呀呀的,貌似在后面唱儿歌。
“妈妈!妈妈是你么!”
我的眼泪一下就掉下来了,我说你们到哪了,怎么都没有联系的啊。
“过了周仙镇了,刚才可能都是山洞信号不好,这会儿到了中途的汽修加油站了。”叶瑾凉说。
我说谢天谢地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啊!
“你们午饭吃了么?”我问。
“我随便吃了点,给叶子带的事便利店的点心。她吃不惯这休息站的饭。
现在正加油呢,马上就上路。差不多,恩,今晚五点就能到。”叶瑾凉跟我最后说了几句就挂了电话。我又哭又笑地扑上去,抱住江左易的肩背:“叶子没事!太好了!叶瑾凉这个神经病,怎么一个电话都不回的。”
我说他们都开到周仙镇了呢,还有几个小时就到了。
“江左易……江左易?”
我看到他把手机从耳边渐渐拿下来,与其说是拿,不如说是落。
“舒岚,taki招供,说这事不是他一个人做。”
我说啊?什么叫不是一个人做。
“还有一个,是他同伙。”
我说同伙啊,哦,也对啊!你想,当时汪小飞拍到的是他在和别人打电话,说起这笔钱的事。
如果没有同伙,那他电话是打给谁的?
同伙,同伙……
我一下子捂住嘴巴,我说你的意思该不会是说,他虽然落网了,但他的同伙有可能还要对叶子不利吧?
就在这时,江左易的电话又响了。
我从来没有见过他这么烦躁,烦躁得就像个杀人如麻的座山雕:“你叫他一口气招完,否则手脚不用一根根剁!全砧了!”
然后我就看到江左易转个身就把我的肩膀拧住了:“舒岚!叶瑾凉在哪!快点给他电话——”
我说我正在打!
“让他离开车子,带着叶子就近报警!”
我说我已经在打了,你别吼了!
三声,五声,十七声,却再也没人接了!
求求你叶瑾凉,快点接电话啊!
“不行,他不接啊!”这短短半个小时里,我的心情就像过山车。
我不敢从江左易那双空洞的眼睛里去看最真实的恐惧,因为所有的恐惧都会像两个人之间分别能感受到的幸福一样,越来越放大。
“叶瑾凉的车,可能被动了手脚……”
江左易说,就在距离周仙镇最近的那个国道休息站。
我当时心跳都要停止了,我说我…..我们要怎么办!
一个又一个的电话打出去,叶瑾凉却一直都没有再接。
这条路我前天就在开,过了周仙镇有两个山洞,遇到雨天路滑的时候偏偏就是事故的高发期。
那里我有印象,饶是那时我满心装的都是江左易,也是丝毫不敢在靠近山沟断层的路段上走神的。
叶瑾凉,你他妈的为什么又不接电话!
我说完了完了,是不是被人家得手了!妈的为什么刚才不能再早个十分钟?!
“舒岚,开上车,我们沿着路去接他们。”江左易说。
我说我去就行,你在家看着小零等我!
“不,我也去,小零也去。我们是一家人……”
我从没在我的男人脸上看到过这样坚持的信任,如果此时他能看到我,我一定不会让泪水冲刷出这么多不该出现的脆弱。可是他看不见了,所以我很庆幸,我可以哭得很难看。
“好……我们一起走,我们……一家人,去找叶子。”
小零带着滑板车推开院门进来,江左易一手拉住他,另一手牵好安迪:“走吧小零,爸爸没骗你,今天一定会让你见到叶子的。”
就这样,我们启程了。
四年多来,我这个做母亲的都没曾给我的女儿带来一份最真实的安全感,那么今天,哪怕危机四伏,我也要站在距离她最近最近的地方,守护住她!
车子刚刚出了X镇,我就接到了林语轻的电话。
他告诉我说已经确认追踪到了叶瑾凉的车牌号,但是在半个小时前,突然失联。
只周仙镇以西的路上也有监控录像,但是再也没有看到他通过。
最后一个影像是下午一点四十八分,从周仙镇休息站出来后向西转高速道,再之后——
一点四十八分,那就是我跟他唯一联系上的一次之后不到十分钟……
我说林语轻,我们现在往道上开,想要从中途去迎他,如果你要帮忙就帮,不方便的话就去警署再审taki吧。看看已经半残废的他,究竟愿不愿意说明白——他的同伙到底动了叶瑾凉车上的什么零件。
“刹车管。”江左易握着车窗上方的扶手。
我一个急转弯差点跟迎面过来的一辆集卡撞上!
“你说什么?!”
“taki招的,说是他的同伙从一早就在跟踪叶瑾凉,只要找到机会就会靠近他的车。事实上他从昨天就已经准备伺机动手了,但是两次都因意外而没成功。”
这么极速危险的山道,如果刹车管被人动了手脚——
我不敢想象,再想下去我怕我整个人都要疯了。直到车里的即时新闻广播一点不客气地丢进来一条残忍的新闻。
【据悉,今天下午十四点零五分,一辆黑色牌照为SH2866的私家车辆在120国道靠近周仙镇的西南拐坡上坠落,车体发生严重毁损并爆炸。但没有发现车主,也没有任何人员伤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