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陈随口说:“我不仅一目十行,我还过目不忘。”
她说着话,手上还在研墨——这研墨也是个技术活,重一分,墨汁过稠,轻一分,墨色不够,几分水几分墨都是有定数的,苏陈虽然到现在还是用炭条保持了横写的习惯,但她也会分辨墨条的优劣,甚至还能磨出一手好墨来,就像现在,赵腾润也很自然的用她研的墨,还觉得很顺手。
但她说的话,却让赵腾润微微蹙眉:“过目不忘?”
“我开玩笑的,这么都年了,我要真过目不忘,你能不知道?”苏陈没想到他还会当真,不过随即就理解了,也就如此说道:“我到现在还有些字不太认识呢。”
这是真的,尤其是书写的不工整,她真的认不出来。
赵腾润写下一个朱笔“阅”字,说:“已经大面子用简字了,你还不认识?”
“你太高估那些老人家了,他们可不会轻易改变自己用的这么熟练的字,这些奏本上多半还是旧字,没有几十年,简字推不下去的。”苏陈摇头,却看到他把密信推了过来,正是一封说军粮的。
“此时青黄不接,竟然要孤给他准备三万粮草,孤拿什么给他准备?”赵腾润捏着信纸,正好把那最后的落款给捏住了。
顾璇很是怀疑他是故意的,没接话。
赵腾润又说:“如果现在,孤全面启用周安瀚的人马,你觉得胜算有多大?”
苏陈默然,赵腾润皱眉看她,直接把另一份折子递了过来:“这个你看看。”
“我就不看了,我觉得殿下胸中自有丘壑,这些事情您已经有定数了,让我知道,只是让我附和而已,我这份附和就免了吧,到您做出举措,肯定会有更多人附和的。”苏陈直接摇头,在他提起周兄之时,她觉得事情并不简单。
甚至也不纯粹,她不想再因为耿直说了什么,牵连周安瀚。——可能明明她不是那个意思,但在赵腾润看来,或许就想偏了呢?
赵腾润折子竟然没递过去?
他眼神一深:“你若忌讳,先回去吧。”
“臣妾告退。”苏陈直接放下手里的墨条行礼走人。
如此干脆,倒是让赵腾润有种小人之感,这些东西都是汪雨写的,和周安瀚一点儿关系都没有,怎么这么一说,就成这样了?
元宵已过,那个时候正好下雪,宫里的热闹,苏陈也没参与,她正照顾着那些稚嫩的幼苗,眼巴巴的等着天晴好栽种,如今临近二月,早熟的小苗已经不能等了。
自从那天从御书房里不欢而散,赵腾润就没来苏陈这儿,转眼二月二,他要去龙山寺祭天祈福,也只是带了孙柔茵。
龙山寺在京郊,半日马程,二月二那天,天尚未亮,他们就起身了,苏陈隐约听到前头鸣炮,而后又睡着了,直到巳时才起身,只因今天阴沉沉似要落雨,天光不明,她起的晚也是她一贯做派。
刚让人摆上早膳,外面闷雷阵阵,春雷夹着雨丝落下,颇有声势。
“这一场春雨,一点儿都不绵绵。”苏陈点评了一句,又让人去厨房夹了一碟咸菜,她是忽然就想吃点儿重口的。
中午的时候,从龙山寺传回消息,祈福时有雷落祭台,当场有沙弥和尚数人过身。
“殿下如何?”苏陈没想到会是这样,立刻追问。
“殿下当时不在祭台,无碍。”来报信的轻羽卫回道:“殿下特意嘱咐,请您无需挂碍。”
苏陈愣了愣,特意把消息送回来,又点名不让她挂碍……
她想了想,把自己常用来做近景魔术的变色手帕放在木匣里,让来人带去:“你把这个送去给殿下,就说我已经收到了消息。”
这位轻羽卫有点儿懵,不太明白殿下和侧妃在做什么,但他照规矩做事就是。
苏陈来回走动,一脸凝重——春日落累正常,但雷击有些特定因素,如果有人用这个做文章,那肯定是一坐一个准,她是先下手为强呢,还是等着看后续?
赵腾润把这事传回来,是几个意思?
搓手转圈,苏陈觉得自己的脑子有点儿不够用,正此时又收到军中急报,是周安瀚直接给她的,军粮无以后继,他们面临着辽朝的反扑,怕是凶多吉少,他送出这封信,只是为了留个念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