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关里出了这种事,东宫里一时人人自危。
原本宫务之事都是孙柔茵管着的,但赵腾润把她禁足了,周月清自从怀孕之后也没管这些,现在这些都由宫人们送到苏陈这儿来了。
苏陈皱眉:“我从来没管过这些,殿下真是会难为人。”
有年长宫女说:“娘娘,这是殿下对您的信任。”
“你是殿下的人么?”苏陈打量了她一眼:“既然你过来送的东西,那想必你是会处理的吧?殿下是不是让你给我帮手?”
她跪下叩首:“能服侍娘娘是奴婢的福气。”
苏陈摆手:“起来吧,既然你过来了,那新官上任三把火,你替我去内务、造办走一趟。”
只要是赵腾润的人,她觉得能力都不会差,毕竟赵腾润那人要求还是挺高的,而且他自会笼络人心。这一点儿,几年前苏陈就经受过了。
“娘娘。”姚黄端了热茶过来,低声说:“那朱姑姑直接去了造办。”
苏陈端起茶盏:“看来也是个会做事的,不用管了,安宁现在如何?”
姚黄说:“小郡主这次病后,乖了不少。”
“乖的孩子成不了大器。”苏陈转着杯盖,并不往口边送,想了想,又说:“你把这公主殿里筛一遍,那些还在培训的宫女更加严厉一点儿,到时候殿下要验收的,你得空的时候,也要多学学字,别的不说,千字文三字经那一些的,必须得会。”
姚黄躬身:“是。”
“识字读书,不是坏事。”苏陈似是自言,又似是说给她听,声音不轻不重,话音未落,便喝了茶。
初五这天吃面条,苏陈一点儿胃口都没有,带着赵宁去看了一趟楚练,楚练说:“小姐,我想吃你做的面。”
此时的楚练,脸色苍白,床都起不来,她的崩漏一直没止住,断断续续的,现在全靠各种汤药吊命,苏陈把这个难题交给了薛如曼,可是她也不曾放心过,此时她这一句,差点儿让苏陈哭出来,急忙出来给她做面条。
还是掐了红薯叶的嫩尖儿,小小的砂锅,下一把面条,淋上酱汁和麻油,新鲜至极。
一向吃的甚少的楚练把这一碗都吃完了,看的赵宁眼馋:“母妃,我也想吃……”
楚练笑着看苏陈:“小姐,我没事,你照顾郡主吧。”
苏陈摸了摸赵宁的头:“这还是你头一次说自己想要什么,我再给你做。”
做好了面,让姚黄看着赵宁,苏陈过来坐在楚练身边,摸着她的脉搏——幽深,缓慢,不齐。
“小姐,我没事。”楚练用另一只手盖住她的手背:“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清楚。”
“你越这么说,我心里越难受,我知道你在骗我。”苏陈松了手,不再扣她脉搏:“你身体什么样,没有大夫不清楚的。”
“我真的没事,你看我现在,能吃能笑的,还有什么不好?”楚练眼睛亮亮的:“小姐,我想见陈拘。”
苏陈立刻就安排陈拘过来,屏退了人,她也站在门外。
赵宁小嘴上还没擦,带着油光,拉着她的手说:“母妃,你为什么哭?”
苏陈有点儿茫然,她哭了吗?伸手抹了一把脸:“我没有哭,你先把嘴巴擦一下。”
赵宁说:“我知道,母妃你是伤心,在为里面那个病人伤心。”
苏陈擦掉自己的眼泪,让自己看上去很平静,收起帕子,说:“你知道的还不少。”
“我还知道,我之所以会被你管着,是因为父殿说我母妃管教无能,其实我也不喜欢总是讨人喜欢,一点儿自己的性子都不能有。”赵宁又说。
如果说她刚才的言论不像个小孩子,此时说话都不像小姑娘了,苏陈蹲身:“你几岁了?”
赵宁伸出两个嫩白的手指:“两岁三个月。”
苏陈说:“你这样子,可不像两岁三个月的孩子。”
赵宁收回手,忽然拉住她说:“母妃我能相信你吗?”
“嗯?”苏陈看了一眼被她抓住的手腕,她手太小,两只手也抓不住她的手腕,而且看着还有几分滑稽:“你说。”
赵宁急道:“我不想死。”
这话听着有点儿耳熟,颇像是她苏陈的风格。苏陈笑了:“这话何解?”
赵宁拉紧了她,压低声音:“这次病后,我母亲会把我要过去,之后父殿同意,我回了正殿,但自此,我就时长生病,身体成了药罐子,十二订婚,十四冲喜,婚后两月我便过身了。”
幼儿固有的稚嫩声音,说着她的生平过往,听着很是有些渗人。
苏陈虽然意外,但没有多少吃惊——她什么奇怪的事没遇到过?死而复生,她能活成别人;活人飞升,当着她面消失;别人努力求出头,她一句话的事,现在就算来个意外,她也接受的了。
她伸手把她抱了起来:“也就是说,如果我不管你,你活不过十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