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云影不明白他在犹豫什么,但还是有些催促地说道:“浮云师叔啊,我在离开的时候,可是亲眼看到浮龄真人指挥着自己的弟子去欺负素淮月,指不定就要动用私刑……”
“不会。”浮云真人笃定地否认道,“虽然浮龄恨我,但也不会私自用刑。”
顾云影皱了皱眉头,道:“那你就不去救他了?他好歹也是你的亲传弟子吧,而且还是唯一的弟子。”
“如果他没有任何问题,他会安然回来的。”浮云真人如此说道。
“所以你就见死不救了?”顾云影莫名地有些生气。
虽然素淮月是因为她才进的水牢,但是浮云真人不愿插手的样子,让她替素淮月感到生气,也难怪素淮月每次谈及浮云真人的时候,总是露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甚至想要离开自在观去追寻真爱。
她盯着浮云真人脸上尴尬到恼羞成怒的表情,也不管他有什么苦衷,到底还是站在素淮月的立场上怼了过去:“虽然不知道您在顾忌什么,或者有何苦衷,但素淮月毕竟是你的弟子,他出了事情,都需要您的支持。”
“就算是我师父那样不着调的人,也收了我们四个徒弟,他偶尔也会坑一坑我们,但当我真出了事,他会二话不说地来救我。”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这句话不是说着玩的,素淮月作为您的弟子,究竟做了什么不对的事情,才能让您这个做师父的,在他被关进水牢的时候,选择毫不作为,见死不救。”
“又或许您对他到底抱有多大的期望,希望他独自一人就能解决这些事情,然后完完整整地回来,一点心里的委屈都没有。”
到底是通幽境的大能,而且又是单独两人面对面的状态,顾云影到底还是没能说得太狠,就连“您”都用了出来,但她想说的话还是都说了出口。
师徒一场,不是单纯的传道授业解惑,尤其是在这个修行的世界,师徒的关系往往比父母子女的关系还要亲厚。
因此,拜师与收徒都是极为重要的事情。
在这个世道上,拜对了一个好师父,就相当于投了第二次好胎。
浮云真人的表情有些尴尬,有些恼怒,也有些愧疚,他这么大个人了,被一个小辈当面指出他没有做到作为师父的责任,这是一件很丢面子的事情,虽然这事他确实是为了逃避,才会枉顾素淮月的安危。
浮云真人的心中也涌现类似于委屈的情绪,神色恹恹地辩解道:“他是我唯一的弟子,我把自己能给的,全都给他了……”
“唯独不给自在观观主的位置?”顾云影怒而笑道。
“他将这件事都告诉你了?”浮云真人感到一丝惊讶,没想到作为外人的顾云影都知道他们自在观的内部事情,他无奈地叹气道,“这事我也是有苦衷的,他作为我的徒弟,我也早就跟他说清楚了,只要不争观主之位,他想要什么,我都会给。”
顾云影觉得好笑不已,同时又为素淮月感到悲哀:“浮云师叔,您认为有什么东西,能比得上一个天宗宗主的位置?”
别说什么天材地宝或者神器灵丹,能够坐在一宗宗主的位置上,什么样的稀奇玩意儿拿不到。
被顾云影这么挑明一问,浮云真人脸上的肌肉僵了僵,在这个小辈了然的戏谑目光之中,他竟然有一种被明晃晃打了一耳光的感觉。
她叹了口气,道:“我师父虽然很坑,但他从来不会因为某些理由,而强制命令我们不准做什么,非要拦住我们可能想走的一条路。”
顾云影迎上浮云真人闪烁不定的目光,深吸一口气,道:“无论是父母长辈还是老师,你们作为过来人,可以用你们的经验或者经历,又或者是其他言不由衷的理由,来劝解一些不听话的孩子,但你不能态度强硬地堵上他们想走的路,替他们做决定。”
“素淮月想不要想下一任观主的位置,你听过他的声音吗?”
顾云影站在素淮月的立场上,将这些话说出来,虽然不能完全地代表素淮月的想法,可这也是她作为一个局外人的所思所想。
更何况,她除了浮云真人之外,是真的找不到能够帮助素淮月的人了。
可想而知,素淮月这个自在观的首席弟子,混得究竟有多惨。
听到顾云影的这些话,浮云真人应该是恼羞成怒的,他活了这么些年,被一个连他寿数零头都不够的小辈教训,一种油然而生的荒谬感升上心头。
他这辈子杀过的人,走过的路,比她吃过的盐都多,如果她不是沈一皮那厮的弟子,他肯定会将她一拂尘扇飞出去。
然而顾云影的话,又字字落在他的心里,让他不得不反省自己作为师父,对素淮月这个徒弟的所作所为合不合格。
那些他可以忽略的事情,以及他故意逃避的问题,都慢慢浮上心头。
尤其是在素淮月刚刚进入自在观的那一年,他面对着被浮龄的弟子围殴到重伤的素淮月,刻意地选择了视而不见,从那之后,他再也没有在素淮月的眼中看到对他的信任,唯有毕恭毕敬的礼数与略微疏远的距离。
浮云真人握紧手中的拂尘柄,幽幽怅叹:“到底是我对不起他……”
“那你要去救他了吗?”顾云影双眼一亮,问道。
浮云真人一甩拂尘:“不去。”
顾云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