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尘门所在的院落之中,安静得宛如无人居住。
因为此前卦算岭南天灾一事,九尘门弟子损耗极大,这几日皆是闭门养伤,以求恢复最好的状态,参加第三轮的论道会试炼。
如今恰逢深夜,此处漆黑一片,仿佛连清冷的月光都吝啬照在这里。
唯有一扇些微敞开的窗户,散发着微弱的光。
一个脸盆大小的铜镜立于桌子上,散发着唯一的光源,它的镜面上折射出一名穿着以八卦星轨图为鹤氅、须发皆白的老者。
练九衢站在铜镜的面前,双手自然下垂,背部微微弯曲,表现得极为恭敬:“门主。”
这位老者不是别人,正是九尘门的门主星舵道人。
星舵道人一生从未收徒,但世人皆知,练九衢虽然是在寒宸门下,可实际上却算是他的亲传弟子。
“论道会的试炼,我已知晓,你且去域外之境,那里有一座陵墓,极为适合你的修炼。”星舵道人的声音不似他的外表那般苍老沙哑,非但听起来年轻不少,甚至还有一种阴柔的意味。
听到星舵道人的吩咐,练九衢也没有多问,垂下眸子,不敢直视:“谨遵师命。”
“此前,在你离去之时,我曾为你算过一卦,你的红鸾将动,如今可有迹象?”星舵道人直接询问这件事。
练九衢也从善如流地答道:“并未。”
“一个顺眼的女子都没有?”
“没有。”
“男子呢?”
“没有。”
“我曾卦算过,你未来的道侣应当具有极大的气运,可有适合这个特征的人选?”
对于这个问题,一向问什么答什么的练九衢,有了一瞬间的迟疑和无法接受,他张了张嘴,到底还是艰难地吐出一个名字:
“剑宗,顾云影。”
提起这个名字,练九衢素来不动如山的神色,开始产生一点点些微的崩塌。
仿佛一座万古不化的雪山,被一个蠢货放火烧山,虽然只是缺了一个角,但心里就是很不舒服。
“剑宗……沈一皮的徒弟?”星舵道人的脸色渐沉。
练九衢轻轻颔首:“是。”
“那便算了。”
闻言,练九衢几不可查地松了一口气。
“你的圣体如何了?”星舵道人又继续问答,就像是一个严苛的老师在按部就班地询问着学生。
“丝毫未变。”练九衢答道。
就像是顾云影的先天圣道剑体,练九衢同样具有圣体,但是外界的说法不一,有人称其为五蕴圣体,也有人称其为五行圣体,但星舵道人和他都明白,外人之所以说不准,是他这个圣体的复杂。
这个问题从出生起就困扰着他,至今也是丝毫没有任何的改变,时刻威胁着他的性命。
“若是出现了变化,及时告知于我。”星舵道人如往常一般吩咐道。
练九衢颔首称是。
在他以为星舵道人会和之前一样,问完这些就会解除通讯,然而星舵道人却是沉默了一阵,又多问了一个问题。
“沈一皮的那个徒弟,是什么样子的?”
练九衢也料到了星舵道人会对坐忘峰首座的亲传弟子感兴趣,因为九尘门一直都与坐忘峰为敌,从未改变过。
他将自己早就准备的说辞,一字不差地表述给了星舵道人。
其中包括顾云影的厚颜无耻,毒舌爱怼人,以及先天圣道剑体的暴露,在他的表述中不难发现,几乎没有一个好词,毕竟他和顾云影从一开始就是敌对的立场,再加上几次的相处都不是很愉快。
但他也不是一个会在背后说坏话的人,客观地分析着顾云影的缺点,同时也承认了她的资质可怖。
星舵道人默默地听着练九衢的描述,待到说完之后,他的眼中浮现出一抹讥诮的笑意。
“倒是和叶上秋的秉性相似……沈一皮果然是枉顾人伦,竟然还在肖想他的师父,真是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练九衢安静地站在原地,对于星舵道人的讥讽,不发一言。
“罢了,就这样吧。”
说完这话,星舵道人一挥袖,铜镜上的影像戛然而止,又重新恢复到原来的样子,折射出练九衢那张神色淡然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