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紫竹林一圈虽只不过半里之远,可是足足十圈啊,还要日落前回来!罢罢罢,民以食为天,纵使不为其它的,也要为了晚膳啊,大不了迟些跑完了就是。
突然间似是想起什么,我一摸衣袖,抖出两张黄色符纸来,这是江笑城当初下山给我们分发救急用的移花接木符,如今既然回山,左右无事,此刻不用,更待何时?总之师父并不曾说不能借用外力。
因着没有经验,我小心拿那黄色符纸,念了上面的符文,随后凌空一甩。
本是平地,乍然风起。以我中心汇聚成斗壮气流,我倏然一惊,随即身不由己被席卷到空中,速度之疾让我根本无从反应。
突然间急促下落,脚下瞬间一空。
我尖叫着跌落下去,瞬间心慌起来,眼前景物飞速上升,无数落叶浮尘却随同下落,呼啦啦的声音不绝于耳,不多时传来砰然落地的声响,我的臀结结实实落地,又是一声惨叫。
倒抽着冷气,揉了揉摔疼的屁股,勉强抬眼看四周,遮天蔽日的树木,乱石成堆,浓雾蔓延,如此阴郁之地……却似乎曾经来过……
是什么地方来着?
“怎么又是你?”突然传来的男声吓得我刚站起来,又差点摔下,好容易镇定了试探问道,“景……三?”
是了是了,这里可不就是曾经贸然闯入的洞天福地么,再顺着记忆一路前行,果然看到了法阵与中央的他。
一切如旧,空寥沉寂。
那阵法中央的男人似乎常年独身被困此处,我的陡然出现,虽是唐突了些,也不见他恼怒,反而饶有兴味打量我一番,“在蓬莱修道可有所成?我代你师父同门,试试你这弟子的斤两如何?”
“不必了!”我惊恐交加,忙不迭后退两步,环胸拒绝,“我看你就是想打架,恕不奉陪!”
他见我全不接招,不由得兴味索然,“呆在这洞天福地,闷也闷死了。”面上划过一丝落寞苦笑一声,声音也不由得低沉了下来,“我也是入了这洞天福地才知道,世间最痛苦的不是一死,而是永生永世孤独地活着。”
我被他陡然变化的语气弄的不知所措,良久才开口,“你看起来也不似恶人,为什么要被困在此处?”
他讶异抬起那极不寻常的一双重瞳,把玩着我的话,“善恶你眼中如何算得分明?正道即行善,背离正道,就是罪不可赦么?”
我低了头喃喃,“……不知道。”
他却是掩饰过了适才一闪即过的激动神情,“罢了,你年岁尚小,不必顾虑这些。”随即眯了双目,陷入回想之中,“……我为何被困蓬莱?哼,也是你们蓬莱小气,我不过是看上一个美人儿,还没君子好逑呢,就给棒打鸳鸯了!”
美人儿?莫不是……
脑海中才浮现素衣的如仙容貌,不及深想,又听他道,“给你见识见识小爷的看家本领,何如?”
我被他一撩拨,也起了兴致,拍手笑道,“好啊,是什么?”
他不言语,看似不经意般比了个杀的手势。
四下一片寂静无声。我紧张且期待左右环顾等了半天,丝毫没有动静。一片沉寂中,悠悠然落地一两片树叶。
“景三,你耍……”
突然间,四周陡然传来轰然倒塌的巨大声响,一声紧似一声,牵连成片,我受惊,下意识转过头,那原本参差不齐的参天巨树,大片大片被横腰斩下,硕大树身轰然落地,叶落纷纷扬扬,铺天盖地,好似疾风骤雨,经久不息。
好容易沉寂下来,凑过去再看,那树轮竟如刀横切,无一丝水痕。
转瞬之间万木落地,四下登时空茫茫一片,雾瘴之中,横七竖八倒落的残枝断木,让人看了莫名心悸。
“你,你……你厉害。”我抹了把冷汗。
“想学么?”
我一怔,旋即有些不可置信地试探,“你肯教我……为什么?”
要说这看家本领,不是讳莫如深,半字不得提及的么,他这般豪爽来的也太大公无私了吧,转念一想,我立刻后退数步,有些怀疑地看着他,双手环胸,“你该不会是……”实在不怪我多想,毕竟咱生的有几分姿色,不得不防,不得不防啊。
他本等我回答,却看我一副防备狼虎之徒的模样,气的拿手指着我,硬生生发笑,“我…我真是服了你了!小爷是什么名号,你也打听打听,啊?江湖朋友人送绰号玉面郎君是也,你——”
我噗地笑出声来,被他一记杀人般目光扫过,悻悻住口,但还是小声自语,“玉面三儿……”见他这下真恼了,赶紧严肃起来,“好好好,不说笑了,我愿意学,你快快教我吧。”
他这才冷哼一声,抬臂一招,那倒地树木自化成屑,凝聚成卷,飘在空中。
我有些犹豫,“景三,你真的教给我,不后悔?”
他意韵不明地一笑,有些颓然,“这洞天福地种的是百年鬼槐,纵使我砍断,春秋一过又生长如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