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钧不说话,她已经喝了两瓶啤酒了,正准备朝第三瓶进攻,她连看也不看童玲手里的IPad,仿佛那是什么来自地狱的文书。
“还有这一段,他们两个人大三跑去修《金鱼的养殖和鉴赏》”童玲把扁桃仁嚼得咯吱咯吱响,“我具体说说这门课哈,为了德智体全面发展,咱们学校不是要求最少修满五个学院的课吗?除了爱好者一般人很少会选F区的农学院,我上的这门课更是奇葩中的奇葩,居然是在週六的下午,真是不到走投无路万不得已绝对不会选的。除了第一次上课之外,班里很少有超过十个人的时候,那可是100多人的大教室啊!我那段时间刚好结束一段恋情,生不如死,平时有课还好,一到周末就会回忆和他在一起的点点滴滴。为了摆脱过去的阴影,我决定每周都去上课,让美丽的小金鱼治愈我的心伤。结果,我发现,袁本和许窦逍也一堂不落的把这门课上成了全勤。”
“周六的下午,长成那个样子的两个人,携手去遥远的南区刁角教学楼里面上农学院的《金鱼的养殖与鉴赏》,全勤。这难道是因为他们俩都特别喜欢金鱼吗?”
“也许是……”宁钧抱着抱枕,做最后的挣扎,“许窦逍,他,他是有点奇怪。”
“你别傻了!”喝了酒的童玲手上的劲没轻没重,一巴掌呼在她后脑上上,把她的头呼到抱枕上,“我怕他不是朋友圈多元化,是他本身就多元化!你再爱他,再有奉献精神,也不能把下半辈子毁在一个永远不会爱你的人身上。”
“……我该怎么办啊?”宁钧小声的啜泣,“我好害怕啊,我怕你说的是真的,可我也怕是咱们误会他了。”
“去查啊!”童玲大着舌头,“我陪你查,咱们把他查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我倒要看看,他们俩到底是金鱼爱好者还是在谈恋爱!”
当然是谈恋爱。
七年前。
报选修课的时候袁本留了心,他们已经大三了,课业繁重,实习接踵而至,考研近在眼前。虽然学生会的工作陆陆续续交接出去了,两个人的时间却还是很难凑到一起,袁本也只能在选修课上做做文章。
农学院的课历来不受欢迎,上课的地方远不说,时间还很刁钻,袁本选来选去,看上了周六下午的《金鱼的养殖与鉴赏》,早上睡个懒觉,中午一起吃个饭,慢悠悠的去上课,在阶梯教室里找个靠窗的位置坐着,窗外是农学院的菜地和果园,微风吹来,树木沙沙作响,虫鸣鸟啼,一派田园风光,是再好不过的约会地点了。
许窦逍哪里知道他那些心思,只当他忘了选修课的时间,没办法被发配过来,不过有爱人相伴,即便是讲母猪的产后护理也无妨,他照样能够把课上成全勤。
这一天天气晴好,天上的朵朵白云无不在招呼着当代大学生出去尽情享受生活,百人的阶梯教室里零零星星的散落着不到十几个人,上课的老师也没什么性质,在大屏幕上放《大白鲨》。许窦逍已经看过三遍了,此时正摊开本子刷题,袁本倒是从来没看过这部经典恐怖片,把书放到一边看得投入。
虽然袁本长了一张不畏鬼神的模样,实际上对一切突然的声光电特效都有最为敏感的反应,是实打实的惊悚片苦手。只是当下他也不能因为一部上个世纪的老片子夺路而逃,再说了,他也舍不得在一边埋头苦写的许窦逍。
他只是越做越近,越挨越紧。
许窦逍知情识趣的伸出空闲的左手来,在桌子下面握住了袁本。
袁本感受到了他的温度,轻轻的笑了笑,眼神也没从屏幕上移开,只是捏了捏他的小指头,在接下来的两个小时里,许窦逍全凭左手的感觉,就能知道电影的走向,何时惊险何时放松,全看袁本握着他的力度。
他就在这松松紧紧的接触当中睡着了,等他醒过来,日头早已西陲,袁本正在读一本叔本华的书。他们的手还握着,放在袁本的口袋里。
“你怎么不叫醒我?”许窦逍有点不好意思。
“你太累啦,眼睛都青了。”袁本把书签放放好,歪着头看他笑,手指点了点他的眼底,“能睡一会总是好的呀。”
袁本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总是下意识的蹦出很多语气词来,呀、啦、啊,隐隐的撒娇,搭配上他难得的笑容,像是这世上最珍贵的宝物一样,许窦逍是舍不得给任何人看的。
许窦逍:“一直这么坐着很累吧。”
“和你呆着的时候怎么可能会累。”袁本坦坦荡荡又温温柔柔,“你累吗?”
许窦逍被他说的脸上一片红,只能轻声回答道:“我也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