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

“如果你敢让他伤心，就算是倾家荡产，我也不会放过你。”

对面的苏洛晟眼睛微微眯起，语气里的威胁和警告毫不作假。往日里那股吊儿郎当的样子不复存在，行舟能从他的眼神中感到他的认真。

“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喜欢星星。”

——“我没有喜欢星河。”

行舟下意识地想要这样说，然而在对上苏洛晟的那双眼睛时，却将原本要说的话咽了下去。

他深吸了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

“……我确实对星河有不一般的感觉。”

听到这话的苏落晟瞳孔骤然睁大，眼中一一闪过愤怒、委屈、无力，最后化作一句控诉：“行舟，我把你当兄弟！你居然觊觎我家星星！”

之前还不承认是吧！还不是被他诈出来了吗？！他就说，行舟看他家星星的眼神不纯洁！

他一把子拽住行舟的衣领，语带颤抖：“你说，你觊觎我家星星多久了？你们发展到哪一步了？呜呜呜星星啊我的星星啊——”

听着这魔音贯耳的哭喊，行舟有几分无奈：“冷静，我和星河之间的关系清白得很。”

“清白？”哭喊声戛然而止，苏落晟呆呆地看着行舟。

“我们没有在一起。”行舟叹了口气，疲惫地捏了捏鼻梁。“我也不打算和星河在一起。”

“什么意思？”

行舟闭了闭眼，良久，他轻声道：“比起和他在一起，我更害怕他因为我受伤。”

……

路星河和马楠一起坐在外间等待着里面的两个男人谈完话。

他难得没有打开手机玩游戏，而是低着头拨弄着一个小小的礼品盒子，时不时抬起头往里间内投上一瞥，又在没有看到想要看到的身影时失望地低下头。

马楠将路星河的这些举动看在眼底，也将路星河眼里的期盼和焦急看得清楚。

马楠不禁觉得眼皮子跳得厉害，额角更是突突发疼。

他带过的明星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手下艺人陷入恋爱的状态他一清二楚——就像是Venus这样。

他之前还断言Venus不会喜欢上别人，可现在……他只想穿越回去插瞎自己的眼睛。

Venus这么担心行舟的样子根本就是对行舟情根深种！

正低头玩着手中礼盒的路星河并不知道马楠已经彻底误会了他喜欢行舟。他正在烦恼着一件事，待会儿该怎么把礼物送给行舟老师后，顺其自然地提出为生日短片配音的事？

想着，路星河又焦急地看了一眼里间。

表哥和行舟老师怎么还没有出来？好慢！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在里面单独谈话的两个人走了出来——一个面无表情，一个神色复杂。

眼神复杂那个在看到眼神亮晶晶迎上来的时候，看了看面无表情那个，狠狠地叹了口气。

“唉！”

路星河听到这声叹息，向苏洛晟投来疑惑的目光。

苏洛晟立马调整神情，对着路星河露出一个笑容：“星星啊，我跟马楠还有点公事要谈，让行舟送你回去吧？”

闻言，路星河眼睛一亮，他正愁没机会把礼物送给行舟呢！

“好呀好呀！”

见路星河答应得如此迅速，以及他脸上肉眼可见的高兴，苏洛晟又露出那副复杂的表情。

“那，我就先走了。”苏洛晟看向行舟，眼神欲言又止。“星星……就拜托你了。”

行舟颔首，仿佛二人已经达成了共识。

路星河跟着行舟离开了，看着两人的背影，苏洛晟止不住感叹：“行舟哪里都好，就是责任感太强了，想得太多。”

“苏总，就这么放他俩在一起……”

苏洛晟一把搭在马楠肩上：“放心吧，不会有事。”

……

行舟将路星河送回剧组的酒店，两人一路都各自沉思，没有说话。

等走到了房间门口，路星河乖巧地向行舟道谢：“谢谢行舟老师送我回来。”

“不用谢。“

行舟低头看着路星河的脸庞，走廊上的灯光柔和却不刺眼，行舟能在路星河的眼里清晰地看到自己的倒影。

他在心里酝酿了许久，终于开口：”星河——”

“我有件事要和你说。”

“我有件事想和行舟老师说。”

巧合的，两人异口同声地说出了这句话，双方脸上皆是一愣。

路星河突然想起片场的时候，导演给他的嘱咐——

无论如何一定要等行舟先开口！

“那……行舟老师先说吧。”

行舟却没有急着开口，他看了路星河良久，直到路星河都有些不自在了，他才移开了眼，轻声道了句：“也好。”

他大约猜出星河想说什么，可既然都是要断的，那不如由他先说。也好过，等星河说出来再被他拒绝的好。

“星河，你跟着我学演戏已经有一段时日了吧？”

他这样问道，路星河怔愣地望着他，不知他为何提起这个话题。

他像是在赞叹又像是在惋惜：“从一开始的僵硬到现在的完美入戏，你的演技已经取得了质的飞跃，所以我想——”

他深吸了口气，话音停在了这里，深深闭上眼，又再度睁开，有些艰涩却又带着某种决意开口：

“星河，你该从我这毕业了。”

他赞叹他的天赋，惋惜自己不再能担当他的老师。

从今日起，他将从他这毕业。

“毕业？”

路星河眨了眨眼，用了一秒的时间去理解这个词：“行舟老师的意思是不再当我的演技老师了吗？”

“是。”明明只有一个字，行舟说出来却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不再教他演戏，不再是他的老师，不再……有理由呆在剧组，以教学的名义拥有星河的时间。

可大概眼前的人是不明白这个词中代表的含义的。

“这样啊。”他嘟啷着嘴，似乎并没有对这件事太过在乎。“那就听行舟老师的，毕业吧。”

看着路星河平静地接受了这件事，行舟刻意忽视路星河之前说有事跟他说的事，提出要先离开。

然而路星河却没忘记要送礼物的事，赶忙叫住行舟：“等一下，行舟老师，我有样礼物要送给你。”

“礼……物？”听到这个词，行舟心下一紧。

他突然想起自己用微信小号和路星河说过，可以用礼物去试探喜欢的人的心意。难道是那个礼物？

“嗯嗯，我准备了好久的。”

路星河拿出一个精致小巧的盒子，盒子上缠绕着包装精美的丝带，正待人解开。

“这个是？”

“是Amouràvie的手表，我特意为行舟老师准备的。”

这个牌子刚好和《魔王城》进行联动，路星河特意挑选了代表角色炽的那一款。他想着，这样既表达了自己对行舟的谢意，又暗示了炽的事情，等行舟问起，就可以自然而然地提出配音的事。

简直完美的计划！

“Amouràvie……为什么送这个？”行舟绷紧了一张脸，看着眼前这个小盒子如临大敌，仿佛是什么洪水猛兽。

这是一句法语，意思是“一生挚爱”。而将这款手表送给他人，便意味着向对方求许一生。

“是为了感谢这段时间行舟老师对我的照顾，然后就是……”他说到这他偷偷看了一眼行舟，脸色不自然地涨红，似是不好意思开口。“我想要行舟老师答应……”为我制作的生日短片友情配个音？

“对不起。”可行舟却赶在路星河说完之前打断了他，“对不起，我不能接受。”

路星河不解地看着行舟。

不能接受什么？不能接受他的礼物，还是不能接受为炽配音的事？

行舟老师……拒绝了他。

路星河低下头，手指不自觉地攥紧手中装着手表的礼盒，有些不服气地问：“为什么，是我哪里没做好吗？”

他们的关系还不够亲近吗？为什么一个小小的请求行舟老师也不肯答应。

行舟看到路星河“难过”地低头，心里一揪一揪的，疼的厉害。可他不能心软，当断不断只会伤星河更深。

“不，和你没关系，是我自己的原因。”他撇过头去，努力保持镇静，再一次道：“抱歉。”

再次听到行舟委婉地拒绝他的请求，路星河抿紧了唇。

果然，以行舟老师的职业操守，就算是关系好的朋友也不可以走后门吗？是他一开始过于侥幸了。

可是，路星河虽然明白行舟有自己的职业准则，但被拒绝了还是很伤心，也很生气。

他本以为，自己在行舟老师的眼里和别人是不一样的，是特别的。

可行舟老师还是拒绝了他的请求。

“我明白了。”路星河闷闷道，情绪听起来有些低落。“我以后不会再提了。”

行舟欲言又止，眼中闪过几分挣扎，两侧的手握紧又松开。最后却只有一句苍白而无力的——

“抱歉。”

“那这个礼物行舟老师可以收下吗？”路星河眼神期冀地看着行舟。

行舟却还是一副油盐不进的姿态：“抱歉。”

“……我知道了”路星河眼里的期冀消失，眼神逐渐黯淡下来。“天很晚了，行舟老师先回去休息吧，我就不送了。”

说完，就气鼓鼓地把门一关，把行舟锁到了门外。

行舟站在紧闭的房门前苦笑，黯然离开。

回到房间后，路星河躺在床上抱着被子滚了好几圈，想了许久还是没想明白——

“行舟老师怎么就拒绝我了呢？”

“甚至礼物也不肯收！”

他对着手机屏幕里的人抱怨，然而只有设定程序的纸片人却不能回答他的问题。

他瞪了手机上的纸片人一会儿，最后泄了气，将脑袋埋进枕头里面。

只是手指不知何时碰到了手机屏幕，纸片人和行舟一样的声音响起：

“你做什么我都喜欢。”

路星河听到这个声音动了动，调转脑袋看着屏幕上自己最喜欢的纸片人发神，也不知想到了谁，嘴里轻声吐出两个字——

“骗子。”

才不是他做什么都喜欢呢！大骗子！

“我要和行舟老师冷战！”路星河打定了主意，“我明天才不理他。”

然而，令路星河没想到的是，第二天去剧组，他并没有看到行舟。

自然也就没机会和行舟冷战。

昨天不是说事情处理完了吗？怎么又离开？！

本来就因为昨天的事生气的路星河，现在更生气了。

而他生气起来也不会骂人，更不会表现在别人面前，只不过是——

“有没有感觉今天Venus演的即非墨简直杀气十足！”这是剧组小甲。

“天！他今天一个眼神扫过来我觉得自己快窒息了！被吓在原地不敢动！”这是剧组小乙。

“拜托，我才是真被追杀那一个……”呃，这是剧组男主冯岸。

“虽然狠辣美人我也很可，但是Venus今天是不是过于有压迫感了？”还是小甲。

“你们没发现吗？今天行舟老师不在啊！”路过的小丽闻言插了一嘴。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

“所以，这是吵架了？”

路星河并不在乎剧组的人怎么想的，他等了一天行舟也没有出现，也没有个电话微信什么的。

他，更生气了！

他决定第二天行舟来了也不会理他！

但是路星河没想到的是，第二天，行舟依旧没来剧组！

以前行舟老师可没有连续两天都不在剧组过！而且就算离开，也会和他说的！

然后，第三天、第四天……

到了第五天，路星河找上了导演林奇。

他拦住林奇：“林导，你知道行舟老师去哪了吗？”

“这个，行舟去哪我怎么知道呢……”听他提起行舟的踪迹，林奇心虚地擦了擦脸上不存在的汗。

路星河对此表示很怀疑：“行舟老师和林导不是好朋友吗？而且行舟老师是剧组的导演助理，去哪不是要给你报备吗？你怎么可能不知道行舟老师去哪了！”

他瞪着林奇，难得一口气说那么多话，平日里总是乖巧听话的小孩竟然有几分咄咄逼人的气势。

“行舟说是助理也不过是个挂名，我那能真的管得了他啊。”林奇解释道。

“你真的不知道行舟老师在哪里？”路星河逼问。

“不知道。”林奇连连摇头否认。

可内心却是在埋怨行舟，这狗玩意儿，要不是兄弟一场，他才不会答应行舟帮他打掩护呢。

不过……

“崽，你不是有行舟电话和微信吗？你要真想找他，可以自己去问他啊。”

可谁知路星河闻言却是瞳孔一震，赶忙把脸板起，一副谁稀罕的模样：“谁说我找他了，我就是问问！”

然后装作不在乎地离开了，可还没走到转角，就把手机拿出来，屏幕点亮正是微信的画面。

只见他之前发的消息空落落的在聊天框里，发送时间显示已经过了十几个小时，而对面却是已读未回的状态。

星星：在吗？

星星：行舟老师，你什么时候回剧组啊？

星星：行舟老师，你在忙吗？

看着石沉大海的信息，路星河无言地感受到一阵委屈。

明明该生气的是他，可不理人的却是行舟。

“叮咚～”

微信的提示音响起，路星河赶忙点开查看，只见对面高冷地发来两字——

在忙。